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妖和魂之间是不可能拼个魂魄散尽的,就算是真的魂飞魄灭,那也是灭的魄,魂还是存在的。而魂与魄本身就不是一体的,所以李折颜和雪与菟都知道孔令说的话依旧是片面之词,而这种片面性是常人无法避免的。
当然不管屋内的李折颜在跟老狐狸孔令说什么现在都干扰不到雪於菟。它现在就像一只家猫在自家院子里溜达,直到它来到了院子一角的池塘边。
原本池塘的河沿被大小整齐的碎砖隔开,池塘的四周除了一个凉亭便没有什么建筑物,所以为了让整体看起来不那么空旷,又放置了一些大小不一样的假山,将其改为园林式的布局,这么看来宅子的主人还是十分懂得享受生活的。只不过再好的布局也需要精心打理,不打理依旧会荒废。目前看来,这个池塘四周就没有被精心打理过。穿过杂草丛生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雪於菟站在一块离池塘很近的假山上,它静静的看着风吹起水面波光粼粼的绮丽。
“想来,这么美的地方你也不舍吧?”雪於菟自言自语说道。
“上仙饶命。”假山之下的阴影里一丝游魂浮现幽幽的说道。
“我不是来渡你的,也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遭遇。”雪於菟低着头看着那丝游魂,它碧色的眸子幽亮却又异常祥和。
“还请上仙救救我家相公。”那丝游魂并没有着急诉说自己的遭遇,而是向雪於菟欠了欠身子恳求道。
“相思至苦,别离至痛。你又何必如此呢?”雪於菟说着伸出一只爪子,那丝游魂向上一跃便化成漫天晶莹剔透的粉末飘向雪於菟。
三个月前。
孔令宅院内
周楚急冲冲的出现在正在浇花的孔令面前。
“周乡绅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火急火燎,气喘吁吁的?”孔令看着大喘气的周楚,拿着瓢悠哉悠哉的道。
“快别浇花了。”周楚一把把孔令的瓢躲夺了下来,一边说着一边把孔令往内屋啦。
“什么事非要进屋谈?不会是在外面包养小妖精的事被尊夫人抓包了吧?”孔令调侃道。
“孔老兄快想办法救救我。”周楚说道:“我家夫人确实发现我和茉月的事情了。”
“不是让你把那只小妖精圈养在西郊吗?尊夫人去西郊撞见了?”孔令说道。
“是撞见了,但是不是在西郊。在东潭。”周楚说道。
“你说清楚一点。”孔令听的是一头雾水。
“害,愿我。我夫人那天不知道怎么就跑东潭去了,结果脚一滑就掉东潭里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寸,刚好被外出游玩的茉月看见,便顺手给救了起来。我夫人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几问几不问就从茉月口里得知我是他夫君,然后两个人就起了争执,结果茉月失手把水清打伤了。”周楚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孔令稍微想了想,问道。
“茉月偷偷给我报的信。”周楚小声说。
“那尊夫人现在在何处?”孔令又问。
“被茉月带到东潭边的破屋了。”周楚说。
“伤的重吗?”孔令冷冷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周楚听的出来孔令话里那抹寒意。“那可是我的结发妻子!”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自己做的什么孽你心里不清楚吗?”孔令说道。
“没别的法子了吗?”周楚转过头,他没办法看着孔令的眼睛说话。
“打一开始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孔令说。
“那我怎么办?”周楚问道。
“找个手脚利索又能信的过的人或者你亲自动手。记者晚着生变,赶快处理!”孔令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
“那我现在去找烟台去办。”周楚便离开了孔令的宅邸。
等他回到家便叫来还是巡守的燕烟台说道:“帮我杀个人。”
“大人还请吩咐。”燕烟台心中一愣,却还是双手抱拳等候安排。
“东潭的破屋里有一位妇人,帮我杀了。”周楚说道。
“大人,那妇人是……大人恕罪,小的只是怕伤及无辜。”明知不该问可是燕烟台还是开了口,正如他说所,他不怕杀人,只是怕杀错人反而误了周楚的大事。
“那妇人是……我的夫人,水清。”周楚还是下定了决心。
“小的遵命。”燕烟台说着便准备提刀直奔东潭而去。
“切记,伪装成山匪为非作歹行凶,以便死无对证。”周楚提醒道。
“属下明白。”燕烟台行礼后便飞奔而去。
一口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还是落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不知合适以为妙龄少女出现在周楚身边。她那双黑色的眸子犹如一汪春水波光粼粼无比勾人。更让人惊奇的是她的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生变化甚是好看。
“等事成了。”周楚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那女子对付道。
“好。”那女子说着双手环抱着周楚,对着他耳朵吹气道:“奴家可是已经被你骗过一次的了,可不敢再骗奴家一次哦。”那女子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奴家,可在周楚听起来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每一次停顿,每一个字都冷过腊九寒冬的晚风,都犹如一场场厚重的大雪急挤压在他的心头。
周楚还是忘了在这么美貌的皮囊下实际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她确实一直温婉如玉可她毕竟是妖,在对他柔情似水她也是只妖。
“茉月,你放心。”周楚把那美少女揽在怀中:“我定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好。”那少女欢喜的眯着眼睛,眸子里说不尽的媚意。
等燕烟台赶到东潭时天色已近黄昏,在破屋幽暗的环境下,他能看到一大摊的水迹,顺着水迹寻去他便看到浑身浑身湿透的魏水清。
有些时候,想看清一个人昏暗的灯光确实很合适。
虽然平常一直是“嫂夫人,嫂夫人”的叫着,可是燕烟台却始终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位温婉贤良的嫂子,今天倒是有机会可以慢慢打量了。
虽说蟠龙乡没有什么大的集市,可乡绅的夫人那穿着自然是要比平常百姓细致多的,魏水清往常精织的白底兰纹的长衣不知什么原因掉落在一旁,她整个人只是被一件素色的短衣和下身的兰色长裙紧贴的包裹着,那平时会被宽大衣衫掩盖的诱人曲线此时也被衣物一点点勾勒了出来,看着魏水清奄奄一息的样子燕烟台有些失神,他开始可怜这位平时待人和善的妇人,又或者说他开始心疼此时此刻在自己面前几乎毫无保留切任人宰割的女人。
魏水清在弥留之际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用尽力气脱口而出道:“救~我~”。
燕烟台被魏水清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状着胆子走到魏水清面前小声说道:“嫂子?”
“烟~台?”魏水清认出了燕烟台的声音,可她不知道他的试探不需要她回应。
一道寒光在屋内亮起,又转瞬即逝。刀以落,人却还在。燕烟台的手在颤抖,他犹豫了。
“烟台兄弟,你是来杀我的吗?”不知是魏水清回光返照还是魏水清真的看淡了生死,她的话一场的平静。
“嫂子,我……”燕烟台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水清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她不认为自己能用一句话就劝说燕烟台刀下留情放过自己,如果说又什么是可以让他犹豫的恐怕就只能是……魏水清打量了一下自己,看到自己因为落水的原因衣衫紧贴,她便明白燕烟台在犹豫什么,她也明白了自己将面临什么。
“燕烟台!”魏水清使出全力,她以为她这一声气势如虹,可在燕烟台听起来却是喃喃细语。
“嫂子,你是将死之人。就全了兄弟我吧。”燕烟台被魏水清一句喃语喊的心猿意马,便将刀丢到一边一把把魏水清抱起。
“燕烟台,你——”魏水清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烟台用嘴堵上了。
日薄西山,更像是一个人苍老的状态。天渐凉,则像是在诉说人情冷暖。虽然不是绝对如此,可对有些人而言这些事的过度可能会更惨烈。
燕烟台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看着自己脚下躺着的那个衣冠不整皮色苍白的女人。他满足却又不满足,享受却又很难受:“嫂子,要不我带你走吧。”
“你禽兽!”魏水清冷冷的说道。
“魏水清!”燕烟台把魏水清架了起来他指着房外说道:“现在相救你的人只有我,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点点头,哪怕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我。我都会心软。”
“呸。”魏水清吐了一口口水,她现在连听到燕烟台说话都感觉恶心。
“愚妇!”燕烟台一巴掌狠狠的甩在魏水清脸上,魏水清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一丈多远。
魏水清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水还是血水。她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甚至用尽全力都没办法整理好自己残破的衣衫让它们遮盖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固然她的反抗是无用的,可她还是会反抗:“杀了我吧,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燕烟台转过身,重新拔出刀:“你原本可以再多活几天的。”
魏水清没有说话,她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她现在聆听着夜的喧嚣,她现在便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见魏水清不再理会自己,燕烟台虽然不忍心却还是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的一刀插入了魏水清的胸膛。
最难忘却是美人香消玉损,看着魏水清胸前往外翻涌的血液一点点将衣服染色,看着魏水清在血泊之中抽搐。燕烟台一边擦拭着刀刃一边感慨美人的可悲。
燕烟台在反回乡内便将这个蓄谋多时噩耗带会给了乡里众人。在所有的目瞪口呆中周楚以泪洗着面一路狂奔直至破屋。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甚至将燕烟台的刀拔了出来,他指着那些拦着他的人,他甚至都无法说出哪怕一句话,一个字。但是他还是挥舞着那把刀走到了魏水清的尸体面前。他看着躺在血泊中衣服不整的挚爱,没人看见他眼角的余光扫过燕烟台。他丢下刀,他将自己的衣服披在魏水清身上,他紧紧的抱着魏水清冰凉的身体,他不做作的对着魏水清嚎啕大哭。
他的真情流露感人肺腑,他声嘶力竭令人悲伤。
这一切都被已经死去的魏水清看在眼里,因一具冰冷也是她,一缕不肯散去的亡魂也是她。
而她就在那破屋里飘荡看着他。
看他是如何的逢场作戏。
一轮圆弧挂在了无尽星海的夜色中,围观的百姓也早已经散去了,整个破屋内只有一具尸体、一个抱着尸体的男人、一个腰间挂着刀的男人、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
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先开口的是拄拐的男人,他指着燕烟台的说道:“你怎么敢?”
“孔老爷子!”周楚抱着魏水清尸体的手终于松开了,他轻声制止道。
“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燕烟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声声的喊着,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
“其实,这样也好。”孔令走到周楚身边小声说道。
“也好?”周楚狠狠的瞪了一眼孔令。他站了起来,一脚将还在磕头的燕烟台踢到,指着燕烟台对孔令说道:“他脏了水清的身子,这叫还好?”
“大人,小的该死!……”燕烟台重新跪好一把抱着周楚的腿哭嚎道。
“乡大人息怒。若是他不这般如此,确实也难以服众不是。虽说他假戏真做确实该死,可是他若只是一刀杀了尊夫人,那我们又怎能轻松的把这盆脏水泼出去呢?”孔令知道自己说的话现在周楚完全听不见去,便不在帮燕烟台开脱,而是就事论事起来。
“都是我作的孽啊!”周楚望着魏水清大喊了一句。
见周楚松了口,孔令便就坡下驴,他踢了燕烟台一脚对着周楚说道:“大人节哀。事关乡绅的名誉和识途。老夫才出此下策。大人也知道若是让魏家知道大人私养女眷,那将来对大人的提携可就……”
“大人,小的知错了,若大人无法平息心中怒火,那大人现在便杀了小的,若大人愿意留小的一条狗命,以后小的对大人一定马首是瞻。”燕烟台也不傻,他知道孔令是在帮自己,但是若想让周楚开口,还是要自己屈身求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