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17 名人在線.咩姐.come on
咩姐.come on／童話故事的最後
童話的最後，總是用公主和王子華麗的婚禮作為結局，而往後的日子卻很少被著墨，也許，是因為人心太現實，現實地令人嘆息。午後，灼熱的陽光灑落在靠窗的病床上，橘色的床單被曬得暖和。病房裡，她坐在床邊，安靜又專注地讀著聖經。一個人，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來醫院報到，治療結束後，再一個人回家。她不是沒有先生，但她總是一個人。「阿姨，來打針吧。」我說。她點點頭，把手裡的聖經輕輕地放在枕頭邊，躺在床上伸出雪白卻滿佈瘀青的手臂。「妳老公…今天還是沒有來嗎？」「大概又在哪個女人那裡吧，隨便他，我現在只想顧好我自己，為了我的小孩。」她一邊說一邊聳肩，好像她說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醫院裡，很像電影才會出現的情節，總會在病人的生命中上演。三年前，她的二女兒出生，原本應該是令人開心的，卻在醫生診斷二女兒罹患先天性心臟病以及右腎萎縮之後，她的生活開始變了樣，為了替女兒找到最好的治療方式，她不斷進出各大醫院。「在我帶女兒去看醫生的時候，他總是在某個女人身邊。」她這麼說的時候，眼神沒有任何情緒。結婚一年之後，丈夫的心開始不安分，外遇的次數已經多到她不想再計算，問她為什麼不離婚，她說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樣，一次又一次以為總有一天丈夫的心會安定下來，只是，還沒等到那一天，疲累的心靈拖著身體一起崩潰了。「醫生說我胸部有腫瘤的那天，我坐在候診區大哭，我的女兒還小啊，沒有我她要怎麼辦？」提到女兒，她語帶哽咽。她努力接受治療，即使想吐，她也會逼自己把食物吞下肚，頭髮一把一把的脫落，她乾脆剃成光頭，她說，她不想再管丈夫的事，只想趕快把病治好，她總是自己來接受治療，然後再自己辦出院，一切都自己來。她是很溫柔的人，有一天她交給我一袋東西，裡面裝著一瓶果汁和一塊麵包，她小聲地說：「我看妳今天很忙沒吃飯，這個給妳，比較方便吃。」不管治療再怎麼難受，她從來沒有抱怨過。只是童話終究是童話，而人生終究是人生。時間往後一點，上天彷彿沒有聽到她每天在病床前的專注祈禱，腫瘤擴散了，進駐她的肺葉還有大腦，在她沒辦法自主得到氧氣的時候，她的丈夫終於出現了，他來到病房，無視於她的病情已經進展到插管也無能為力，只是徒增痛苦，他簽下插管同意書。我站在床邊，呼吸器不斷往她的肺裡打氣，生理監測器不斷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脹成紫紅色的臉已經認不出原本的長相，我摸摸她的額頭，然後叫了她的名字，然而跟預期中的一樣，沒有反應。腫瘤壓迫她的腦造成的全身抽筋是她身體唯一的活動，她雙眼瞳孔慢慢放大，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腫脹的胸廓依著呼吸器的頻率起起伏伏，在場的醫療人員心底都知道，她的生命，已經到了終點。一天之後，她離開了，我很難過但同時也為她感到開心，她三十七年的人生並不長，但卻現實又殘忍地好像一甲子一樣漫長。進入臨床之後，越體認人生的殘酷，越能珍惜身邊的人事物。人生終究不會像童話那樣總是有幸福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