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乡来了个年轻神仙。
这可比之前乡里的周大人娶小老婆更让人好奇。
而原本两边还都是剑拔弩张的状态，结果当那人自报家门后乡理孔令的态度立刻恭维了很多。
十方，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山，传说山上仙人多如牛毛。想必这位小哥也是仙人之类吧。
一身藏蓝色织锦缎的李折颜此时就在乡理孔令的家里被奉为座上宾。
“你们这雨下的很久了吧？“不怕不开口，就怕聊不到一起。年轻修士一开口可是让孔令安心太多。
“仙人一语中的，这雨已经连续下了 3 个月之久了。“孔令连忙回话道。
“哦，三个月那还不算太长，这就好办了。“年轻修士听闻后轻轻点了点头。
“仙人有方法能止雨？”孔令一听那年轻修士说好办，便又问道。
“这雨确实想来时事出有因，只不过我不得破解之法，所以现在还不好妄下结论。”那年轻修士正襟危坐，他手在那被唤作师姐的雪於菟正在呼呼大睡。
“可是破法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仙人可不要因为咱蟠龙乡小而有所顾虑，但凡是有可破解的法子，只要仙人提出，我等一定竭尽全力满足仙人的要求？”孔令又追问道，这个雨真的如年轻修士所说有问题，那他也不敢去欺骗大伙，毕竟他作为乡理手里可是握着一个蟠龙乡几百口人的人命呢。
“先生意会错了，我十方修士并非贪恋乡民财物之流，只是目前确实是不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还需要多方了解才能寻到合适的破解之法。”李折颜说着接过下人呈上的热茶，到也不急着品尝反而是对孔令说道：“先生勿慌，我现在不会，不代表别人现在不会，先生若是急切可去再打探打探。”
“仙人有所不知呀。”说着孔令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也曾三番五次的去镇龙寺请大师，可镇龙寺里的大师父小师父一个个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备下的香火钱也被他们退回来了。要不是上仙直言不讳说出这雨事出有因，咱们这些凡人那懂得什么，只知道这雨来的蹊跷，不像平常那些雨燥热。”
“先生可能误会了，这雨目前对人影响虽有，但尚不致命，不然这周边百姓也不会依旧正常起居。所以我想那镇龙寺不愿派人前来可能也是对的。这样吧，先生帮我回想下乡里三个月前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最好就是在这雨开始前。”李折颜把雪於菟放在桌子上，让雪於菟去饮桌子上的茶水。
“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孔令一听浑身上下反而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想从这位名叫李折颜的口中打听点什么。
“对，先生不是说这雨就是三个月前开始下的吗？”李折颜倒是并没有拐弯抹角的去跟他说什么，而是在此把话题丢给了孔令，正如他所说，这雨真真的下了足足三个月。
“是是是，仙人说的是，老朽有些老迈昏聩，我寻人帮我找一下乡志等我等仔细阅读后，定给仙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孔令说着便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确实是自己先提的三个月，可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仙人会往前查，不应该是直接布法起阵吗？
“有劳先生。”李折颜抬了抬手，示意孔令自便。
孔令便起身朝着李折颜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出门外。只听见他远远的喊了句“翠儿。”
“这人有问题。”眼见孔令离开房间，一直在饮水的雪於菟突然开口说话了。
“师姐果真明察秋毫。”李折颜面带微笑附和回道。
“你跟他提三个月，他说话便眼神闪躲，明显就是心有所虑，相必他的手脚应该不怎么干净。”雪於菟大概是喝饱了，便开始卧下用舌头梳理自己肚子上的毛发。
“也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跟我们这些外人唠叨吧。”李折颜说着把茶杯朝雪於菟的另一边挪了挪。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好说，我就怕事与愿违。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依旧有马脚漏出了，咱们可以顺藤摸瓜好好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雪於菟没有抬头继续梳理自己的毛发。
“师姐说他跟这雨有关？”李折颜是有些不解，可能考虑到自己面前这位并也非善茬便没有直接脱口而出。
“那我问你，你对这雨怎么看？”雪於菟抬起头，碧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李折颜说不出的玩味。
“对人嘛？。”李折颜问道。
“你能不能稍微动一动脑子？我需要知道这些吗？我是问这雨对妖而言呢？”雪於菟气的都站了起来。
“哦哦，那应该是无害的。”李折颜想了想回道。
“什么叫无害的？你…………算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你记住了，这雨对妖百利而无一害。”雪於菟似乎对李折颜已经放弃了，便不再是原先那副严厉的嘴脸，而是稍微温和一些说道：“毕竟是大妖降世，你还是小心点吧。第一次下山就被委以重任，这可是这几百年来几座掌席都十分重视的事情。”
“嗯嗯，要不然三师父也不会请师姐下山。”李折颜一边点头称是，一边不忘奉承一下雪於菟。
“打住，你再敢跟我提他，我挠你了。”雪於菟虽然没有停下自己梳理毛发的动作，但是也已经伸出一只毛茸茸粉嘟嘟的前爪，露出赤色的尖锐指甲对着空气抓了抓以示威胁。
“是是是，师姐。我不提，不提。”李折颜十分配合的连忙摆手投诚。不过他似乎方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连忙问道：”师姐，这雨对你没影响吗？“
“我谢谢你啊，现在才反应过来吗？你小脑袋瓜什么时候打开让我看看，我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的？”雪於菟被李折颜终于开窍的问题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我毕竟不擅长这些，师姐莫怪。师姐莫怪。”李折颜挠了挠头呵呵一笑。
“虽然我们才进入雨里短短几天，但是这雨似乎已经开始影响我的道心了，我这种修为尚且如此更何况本地那些修行尚低的山精野怪。你要知道这场雨已经下了三个月，我觉得差不多也快该开始了。”雪於菟仰着头拿自己粉红色的鼻子嗅了嗅：“果然这里的妖气和蟠龙山妖气十分相似。”
“师姐，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李折颜问道。
“啥事？”既然梳洗完毕，雪於菟自然还是喜欢待在道心通明的李折颜身边，只见它转过头一下就跳入李折颜的怀里。
“为啥咱们不直接上山？”李折颜说着拉开衣服让雪於菟能更舒服的在自己怀里窝起来。
“直接上山有什么好处吗？”因为对方很配合所以很快就调整好舒服到位置的雪於菟反问道。
“好处？或许我们能攻其不备也说不定呢？”李折颜出略的想了想说道。
“好想法，那我问你，你有什么准备吗？”眯着眼因为太过享受而发出’呼呼‘声的雪於菟反问道。
“那我们探其虚实呢？”李折颜见对方都已经懒得打击他了，便换了一个思路。
“我刚是不是说过，这里的妖气和蟠龙山的很相似？那么这么重的妖气请问来自十方的李仙人咱们需要探吗？”雪於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开口反问道。见李折颜不说话，它又说：“况且我都闻出这里妖气和山里同根同源了，说明极有可能是这里有一羽分身曾附身妖邪上在此呆过。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探探这的虚实？”
“如此说来镇龙寺的和尚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它的动静，为啥没有任何作为？不都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李折颜问道。
“你这十方杂学是不是只学了演、阵、法、丹、符、篆、决？”雪於菟反问道。
“没呀，礼、学、器。我也都学了，这些师姐都是知道的。”李折颜回道。
“那你说说看《十方礼记》里有关它的描述。”雪於菟说着站了起来把李折颜原本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抬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他给自己按摩，然后又继续开始眯着眼睛卧下。
“礼记大妖记事篇记录，须天葵，人化大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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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孔令出了房间后唤来丫环让她将乡巡燕烟台带来。自己反倒是走到了内院的书房。
作为蟠龙乡的乡礼，孔令这名年过古稀的花甲老人原本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散散步，浇浇菜然后就是陪上面拍下来刷履历的周大人下下棋，顺带写写乡志。
现在一方面因为蟠龙山天天下雨没有休止无乡志可写，一方面因为周大人卧病在床不省人事，反而使得这些日常也就变成独自写写画画。到现在乡志也近三个月没写了，至于他所谓的因为老迈昏聩需要翻阅乡志的话，那存粹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这场雨之前发生的事，孔令现在好记得清清楚楚，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方式把一件蓄谋已久事情变成理所应得事故。这需要时间，所以孔令现在就是在给自己创造时间。
原本就一直站在门外等候的燕烟台并不需要丫鬟怎么领，他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孔令的内院。
当燕烟台推开孔乡礼的家门时老爷子还在自己家的书房看着用浓墨泼写的一副山川阴雨图。
“孔先生。”燕烟台还没进屋便对孔令抱拳道。
“燕兄弟来了？”孔令虽然语气客气的道了声，却没有让座的意思。而是依旧背对着燕烟台，这让后者十分不爽。明明两人同一级别，偏偏自从周大人不省人事后自己反而处处要听命于他。
“来了。”燕烟台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既然对方不愿意笑脸相迎自己也就没必要热脸贴他冷屁股。
“燕兄弟应该还记得三个月前蟠龙乡都发生过什么事吧？”孔令对燕烟台卖了个关子。
“三个月前咱乡里了发生的事，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何先生还要明知故问？”燕烟台见孔令故作姿态，自己也就不再惯着他了，有话咱直接挑开了说，我今天就要看看你这老头子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今天那位神仙提到了三个月前的事。”孔令又对燕烟台卖了个关子。
“他知道哪件事了？”是不是神仙燕烟台不知道，但是那一弹指恐怕百十个自己都接不住，燕烟台倒是不觉得神仙知过去晓未来有啥难的，可使偏偏孔令这老贼偏偏处处给自己卖关子，他要不是担心自己犯的把柄会漏了出来，他才没心思在这跟这老东西玩猜谜的游戏。
“神仙说三个月之前的事跟这雨有因果。”孔令一手拿着乡志，一手拿着毛笔转过身来看着燕烟台；“燕兄弟别忘了，这乡志里面没记录的东西是啥？”
“他妈的。解雨就解雨，不能解就不好解就好了，为啥非提三个月前的事？”燕烟台抱怨道。
“唉，此言差矣，神仙说了有因果。”孔令拿着毛笔在乡志上比划道。
“啥因果？”燕烟台看着孔令那副吃定你了到嘴脸，慢慢的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燕兄弟，来坐坐坐。这话咱兄弟俩还真要敞开了说才能行。”什么叫秀才遇见兵，这就叫秀才遇见兵。人都把手放刀上了，自己再怎么横也没用，只能放低姿态去聊。说着，孔令给燕烟台让了座。
“孔先生也知道燕某就一武夫，之前帮周大人做事，现在和孔先生共事，咱俩之间向来是你先礼我后兵。论说话我是不行的，我没读过书。有啥出言不逊你老多担待。”要是非要动刀才能好好说话，那咱这刀可一直没拉下过，就怕你接不住。
“燕兄弟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俩去镇龙寺？”孔令自知自己再藏着掖着容易吃亏，便把话敞开了聊：“那寺里的和尚也说互为因果。兄弟可还记得？”
“忘了。孔先生也知道我这脑袋怕是不比这核桃大多少。”燕烟台见孔令示弱了，自己便硬气了起来，他指着桌子上的果盘拿出一个核桃和自己作比，然后手上一使劲那核桃便裂开了，他一边吃着核桃一边兴致勃勃的看孔令一个人演戏。
见对方并没没有因为自己示弱和和解，反而因为自己示弱了对方更加放肆起来。孔令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他心里该规划的已经规划差不多了，但是怎么能让自己面前这个五大三粗大莽夫屈服，这还需要再略加思索。
“兄弟，你看三个月前咱们周夫人死于土匪之手，这大伙有目共睹对吧？”孔令也坐了下来，探着脑袋对燕烟台低声说道。
“嗯，周大人当时悲愤不已。”燕烟台说着又捏开一个核桃，也不谦让直接一股脑的全部塞到自己嘴里。
“之后有狐妖当众害人也是乡众亲眼所目睹的吧？”孔令问道。
“那狐妖借周大人再婚之喜当众害人为害乡里，这件事当时在场乡众都见到了。”燕烟台回道。
“那你说，这两件事啥因果？”孔令接着问。
“因果？人不是你出主意让杀的吗？那狐妖不是你远方孙女吗？还要啥因果？你不就是因果吗？”燕烟台见孔令依旧再跟自己弯弯绕，便也不顾及那么多，上来就把孔令的老底揭了出来。
“燕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你我都是为周大人办事，这其中缘由怎么能是我这一介书生能左右的？我说的因果不是你我之间，是躺着的那位。”孔令见燕烟台朽木一块也就不再遮掩，而是将自己心中祸水东流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可周大人现在——”
“你我二人现在都难自保，还要为了一个活死人再白费力气吗？燕兄弟呀，想想乡道那块巨石的下场。”
再横的人也惜命，孔令的话还是好用的，至少现在燕烟台没心情再吃桌上果盘里的核桃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俩一个是被害死了，一个是妖怪。孤魂野鬼和山精野怪两个咱们都惹不起，再说谁知这上面的和地下的是不是通着呢？她们要是都连着气的话，咱们再沆瀣一气又有啥用？“
要说有文化的人编起瞎话来那可真的是信手拈来有模有样。孔令这么一说，倒是吓得燕烟台后背冷一凉。好家伙，照他这么说，这场雨可不简单这是来报仇来了。可是现在说又顶个什么用？死了的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活的那个还不如死了呢。
“老爷子，你这话为啥不早点说？”燕烟台就算再被吓到，心里那份武人的倔强还在。毕竟他也是手上沾着几条人命的主，还算胆子大点，他就算是进了孔令画好的圈，还是会下意思的先跳出了圈问个明白。
为啥不早点说？早点老头子我不也没想起来能这么说呀？孔令心里把燕烟台族上按着族谱问候了一遍，你小子进门手就按着刀现在还没离开刀柄呢，我老头子能怎么办？心里怎么说是心里的事，表面上孔令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说道：“我小的时候跟一个算命先生学过一些，说到底山精鬼怪一类都是——”
“孔老爷子既然学过那就好办了，要我说这解雨一事就别烦劳山上下来的神仙追查了，孔老爷子你老多费费心，动动手不就解了吗？是吧？”燕烟台思前向后都觉得孔令是在诈自己，他虽然不懂什么山精鬼怪也不懂阴阳五行。但是他能耍无赖呀。自己一个提刀杀人的主凭什么要被一个提笔写字的主给吓住？再说了，他自认为自己跟孔令本来就不是一丘之貉，凭什么自己到头来被拿捏的死死的？
孔老爷子见自己一番话非但没震住燕烟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便直接摊牌道：“神仙要查，那是我能阻拦的？不知燕兄弟打算怎么和神仙交涉？”
“你看，我就一介武夫，要是懂得交涉村口的时候我就交涉上了，还废这个劲干啥？现在这不就是跟老爷子一起商讨怎么交涉的吗？”燕烟台见孔令直接翻脸也不好再挤兑他，便嬉皮笑脸的打哈哈道。
“好，那要让我说，那咱就说实话。”孔令看了燕烟台一眼，抚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