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大亮，才有人从外面将锁打开。
入眼的还是昨天的倪妈妈，她照例轻扇手里的小竹扇子。
她年龄莫约三十来岁，倒不是小九想象得那样浓妆艳抹，反倒中规中矩。
稍深红色的口脂不浓不淡地涂在双唇之间，尽管涂了较厚的粉但仍旧难掩中年女子眼角的细纹。
一身绯红的罗裙，倒不像其她女子那般穿得散漫，衣裳款式新颖修身，倒显得出成熟女人的风韵犹存。
“你，叫什么？”倪妈妈指着凌穗问。
“奴婢凌穗”凌穗见问到自己，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报上自己的名字。
“嗯”
倪妈妈点点头，仔细打量了几遍，用扇子示意她出来。
凌穗行了一礼便信步走到倪妈妈左手边。
“还有那两个！叫什么？”
“奴婢尚云”
……
“都跟我走吧。”
倪妈妈带着挑的几个女孩往后院走去，剩下的几个女孩以后便是粗使丫头了。
小九清浅地看着跟着远去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
“晶儿，从今往后我们真的是要相依为命了。”小九牵起晶儿的手跟在掌事身后。
晶儿重重地点了点头，信任而郑重，小九的身影映在晶儿漆黑眼眸里，
“好了，这里便是你们的住处，以后便是我管着你们，你们最好安分守己不要给我找麻烦！”面前的女子一瞪眼。
“否则没有好果子给你们！”
“是，方姐姐”众人小心地回答。
小小的房间里安置的十个床铺连在一起，一人一个被筒子，屋子虽旧但还算干净。
见到方姐姐离开，众人便抢占起自己的床位。
其她人纷纷抢了里面的床位，留了两个靠门的在那，小九和晶儿便自然而然地被动选了这两个位置。
显然虽然现在天气热，靠门的位置似乎不错，但一到冬天那靠门的床铺必定要受苦。
小九卷起晶儿的被子，瞅着晶儿也跟着自己歪歪扭扭地把小九被子卷起来。
看来这丫头知道自己是要去晒被子，不由得相视一笑。
像小九这样的丫头就主要端茶送水、收拾酒楼之类的打些杂役。
夜，静悄悄的。
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屋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小九躺在床铺上，窗外的月关映在脸上，一道黑影经过。
小九“咻”地睁开双眼，悄声下床。
心里已经有了估计，打开门跟着那身影到了院外的桑树旁。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身影和树影交叠在一起。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小九悠悠地说。
“我知道，说完我就走。”
凌穗修身立在小九的面前，凌穗比小九年龄大些，个头也稍长，但气势上却丝毫没有优势。
“如果我成为花魁，我便让你和你身边那丫头当我的贴身丫鬟。”
“你这是在收买我？”小九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角度。
“算是吧。”凌穗抿抿唇。
“可不一定要跟你，毕竟能够成为花魁的人选可不只是你一个。”小九错开身子淡淡地说。
凌穗心里一跳，说是收买她倒不如说是把她留在身边，毕竟她，太聪明了。
但凌穗仍旧维持从容，“是，但一开始就选中我了不是吗？而我也是你知根知底的人，你需要一个势力做依靠，而我需要你帮忙。”
小九轻哼，“说吧，要我做什么？”
见到小九答应自己，凌穗掩饰着心里的欣喜，“虽然我的条件在这批里算是上层，但绝不能肯定自己能成为花魁，届时我需要吸引全场目光。”
小九低头思索片刻，沉吟道，“最直接的就是你要做些其她人没想到的或者做不到的，你能的别人也会，那么就从别人想不到的着手吧。”
凌穗眼里脩然闪着光。
“多谢！”说完与转身离开。
“甄魁大会三日前在这再见一面。”不顾凌穗疑问的眼神，小九打个哈欠自顾自地往回走。
所谓甄魁大会，一如其名，就是溢香楼一年一度挑选花魁的日子。
后来小九才了解到，原来溢香楼确实是厉害的，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发展的规模是极大的，毗邻的就是京城最大的酒馆——康福酒楼。
最值得一提的是，来到溢香楼的人，非富即贵。
溢香楼的规格上流，消费也是平常百姓无法承受的，能出现在溢香楼人，不是富得流油就是在朝中身负要职。
甄魁大会的召开甚至是轰动全城的，届时不仅那些富商子弟要一饱眼福，就连那些王孙贵族也不会错过。
所以甄魁大会是要上些心才好啊，小九闭着眼想。
小九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刚打算溜出去休息休息偷会儿懒就被叫住。
“小九，你上回给我的香料可不得了啊！”掌厨杨叔一把抓住小九的手，喜盈盈地拉着小九往厨房去。
小九摸摸鼻子，“还不是杨叔手艺好，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显然小九的恭维让杨叔心里乐开了花，“少贫嘴！待会儿再给杨叔配些香料出来，烤出来的鸭子香得老王那老头儿直流口水。”
杨叔将自己锅上蒸笼里留的红烧肉端出来递给小九，又拣两个馒头放在一边。
“谢谢杨叔啦！”小九正想找借口把这些打包带走来着。
“不用带给晶儿那丫头了，我已经端过去了，那丫头吃得满头大汗。你看你把晶儿养得白白胖胖，你自己瘦得。”杨叔看破了这丫头的小心思。
小九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先吃！待会儿再给你杨叔配些香料啊！”说着杨叔收拾着厨房。
“好嘞！”说着小九动手吃起来。
小九吃得正香，突然杨叔伸过头来“你说我把你要到厨房来怎么样？”
小九一愣，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去哪都行，嘿嘿，只要能经常吃到杨叔做的菜就行。”
“哼！就你这丫头最讨喜！”杨叔悠着小调。
小九已经混熟了，和其她人打成一片，或许自己涂在脸上的胎记倒帮了自己。
小九还是将剩下的一个馒头和一些红烧肉收拾收拾打包带走。
“杨叔，我又配了一些香料放在老地方了，还有香料配料单也写好了放在你桌子上褂子的口袋里啦！下回我要来不及给你配，你就自己捣鼓捣鼓，我就先回去了。”
杨叔回头应了一声“行，你先回吧！”
小九哼着小曲儿，拎着口袋回来，看见趴在床上睡着的晶儿，看那油津津的小嘴就知道杨叔定带了一大碗红烧肉给她。
这半个月来这丫头长了不少肉，整个人都圆润了。
小丫头嘟嘟的小脸，嘴里小声呓语着什么，仔细听来无非是红烧肉、云片糕之类的。
看着铺好的床铺，就知道是小丫头，早早地帮自己铺好。
小九确信，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