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力量一点点回归身体，卫绪终于摆脱匍匐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伤势痊愈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此时还在氛围优雅的西餐厅里。即使精神分裂发作，也不能过于失态。
他站在原地，垂着双手，努力做出“一切安好”的微笑。他要告诉他们，告诉吴琼，自己还好，没有大碍，不用担心。
然而这一切放到黑衣胡茬男的眼里，就成了调戏傻儿子时的洋洋得意，夹带轻蔑与挑衅。
黑衣胡茬男屈辱的怒火腾地冒了起来，他决定拼着双腿被炸断，也一定要这家伙死无全尸。
他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妈了巴子！纳命来！”
卫绪只感觉黑影一闪，浓雾被搅出两股极速的气流旋涡，那影子已到了自己身前。
这一次，卫绪并没有感觉害怕，也就没有躲避。没准这家伙一掌，也可以达成与板砖类似的镇静效果呢？
卫绪面带微笑闭上了眼睛。
重锤碎心的疼痛再次袭击身体，卫绪甚至来不及痛呼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卫绪满心以为自己会回到现实，回到餐厅里，最不济也应该是在医院里。
然而，眼前的一切再次惊得卫绪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而床也是纯白的。
奇怪的是，对于这个房间，卫绪丝毫陌生的感觉都没有。仿佛自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二十年，它的每一个角落，自己都了若指掌。
比如，床正对的墙壁，看起来没有丝毫缝隙，但卫绪只需动一动念头，那里就会开出一扇门，而门内是浴室。
比如，床头右侧的墙壁，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缝隙，但卫绪只需动一动念头，那里就会推出一道几案，而几案上面摆放着每日配给的能量早餐。
比如，床左侧的墙壁，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缝隙，但卫绪只需动一动念头，那面墙就会整个缩进两侧的墙体之中，为卫绪的房间开出一面宽敞的落地玻璃窗，而玻璃窗外是宽敞的露台。
比如，露台上看起来空空如也，但卫绪只需动一动念头，就会有一辆飞行车从楼体底部的停车场自动驾驶出来，稳稳停在卫绪的露台上，供卫绪使用。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是妄想？还是记忆？”
“难道我的病情已经重的了这种程度，我已经迷失在幻觉的迷宫里，无法逃离？”
卫绪这样自问着，猛不丁一道声音穿入他的耳中。
“初步自检完成，身体健康状况良好。”
不，不不。不是声音。
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意识，是一道瞬时的意识信息。
这信息太过直接，太过精确，它浮现在卫绪的意识层面，就像是卫绪自己心中所想。
卫绪感受到这种信息传递方式，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叹于世间竟有这种神奇的科技，而是，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易的理解它。
这种理解，来自谁的记忆？
还是说，这一切仍旧是自己的幻觉？
在幻觉中，卫绪早就再也不会慌乱。他整理自己的思绪，终于决定想个办法验证幻觉与真实。
一般来说，这种验证只需从他人处得到反馈，就可以得出结论。
比如说，大家都看不到那株蘑菇，而你看到了，排除大家有意捉弄，你很大可能出现了幻觉。
然而对卫绪来说，判定的方法从来就不是这样。为了隐瞒自己的病情，他不会从任何人处获得反馈。他只能自行判断。
更加严重的是，如果进入幻境之中，他也就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求助。
十年前盗梦空间上映，诺兰设定的图腾判定法令卫绪叹为观止。
但是仔细想过之后，卫绪明白这个方法有极大的局限与破绽。比如说，梦者只有进入筑梦师所构筑的梦境中，图腾才有可能生效。原因在于筑梦师不了解梦者的图腾特性。
如果是梦者停留在自己的梦境，那会怎么样呢？
显然，梦者一旦进入自己的梦境，就无法单纯依靠图腾的动作来区分梦与真实。因为梦者自己最清楚，在客观世界中，陀螺是该旋转、还是该停止，棋子是该站立、还是该倒下，色子又应该掷出什么点数。
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办法找到世界的破绽，达成判定效果。电影中柯布老婆的死，就跟这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这种判定思路，为卫绪提供了很好的参考。卫绪很快想到，有没有一种图腾，就连梦者自己也无法获知其特性，只有客观世界才能将这种特性表达出来。
这种图腾的关键在于，无论是梦者还是筑梦师，都不能自主地展现它。只有客观世界本身才能做到。
卫绪很快明白，如果要找到这样的图腾，物质的物理性质可能已经无法满足需求。这里面包含了陀螺的旋转、棋子的平衡、色子的重心等等物理属性。
他需要一些客观世界更加根本的规律。
如果物理定律都已经无法满足需求，那么就只有向数学求助。
卫绪很快找到了他的图腾：大数运算。
说是大数运算，其实也不需要多么大的数，对于心算能力有限的普通人来说，也许两个三位数相乘，就已经属于大数运算了。
卫绪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要用两个五位数相乘才能瞒过自己。
这个图腾使用起来十分简单。如果怀疑自己处于幻境之中，只需随手找一个计算器——一定要计算器，算盘都不行——随机摁下数字，做一道两个五位数相乘的运算，观察计算器输出的结果。
然后找到纸笔，自行手算一次加以验证。
如果计算器输出结果是正确的，那么自己处于客观世界中，不在幻境之中。
如果计算器输出结果是错误的，或者输出时间有延迟，那么可以确定自己就在幻境之中。（当然，不能排除计算器坏掉的可能，可以多找几个进行对照试验。）
这个图腾的关键在于，自己永远不可能预先知道计算结果，也就无法伪造和欺骗。
当然，这也是卫绪这种病得太久，病得太深的患者，才用得上的东西。对于一般的患者来说，他们能够在身处幻境时产生怀疑，就已经有结论了。
想到图腾，卫绪决定立刻进行尝试。
至于计算器，他刚刚生出使用计算器的念头，视野前的空气中立刻弹出一个AR面板。面板上正是卫绪十分熟悉的win10计算器程序窗口。
是计算器就行。卫绪立刻动念，输入数字：57757*38579
然后，摁下等号键。
几乎在摁下的一瞬间，结果就已显现出来：2228207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