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馮唐翻譯的印度哲學家兼詩人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的詩集《飛鳥集》(Stray Birds,台灣譯為《漂鳥集》),7月出版以來因用詞過於下流粗鄙甚至背離原意,已在中、印兩地引發強烈批評。上月28日浙江文藝出版社社長鄭重在其認證微博上表示,「即日起在全國各大書店及網路平台下架召回該書」,並將組織專家團隊評估審議後,再做出後續的決定。

大紀元報導,現年44歲的馮唐本名張海鵬,是中國著名小說家和散文家,他也自認為是詩人。他的大學專業是醫學,並且擁有成功的商業生涯。他最初擔任麥肯錫顧問,後來擔任一家國營公司的高管,一年前辭職。

馮唐說是出版社主動請他翻譯泰戈爾的作品,他相信他可以翻譯得比鄭振鐸更好。鄭振鐸在20世紀初的中譯本被視為中國最好的譯本。馮唐說他的版本更好的反映現在的中文(使用習慣)。他認為今天的中文已經脫離20世紀初的古典風格,變得更口語化。

以下是招致最多抗議的翻譯段落,將“mask”(面具)譯為「褲襠」。

泰戈爾原詩:“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鄭振鐸譯文:「世界對著它的愛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變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馮唐譯文:「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開褲襠,綿長如舌吻,纖細如詩行。」

此外,馮唐還把“hospitable”(宜人、好客),翻譯為「騷」。

泰戈爾原詩:“The great earth makes herself hospitable with the help of the grass.”

鄭振鐸譯文:「大地借助於綠草,顯出她自己的殷勤好客。」

馮唐譯文:「有了綠草,大地變得挺騷。」

甚至出現了網路用語「噠」。

泰戈爾原詩:“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is ear,‘I am death, your mother. 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

鄭振鐸譯文:「夜與逝去的日子接吻,輕輕地在他耳旁說道:『我是死,是你的母親,我就要給你以新的生命。』」

馮唐譯文:「白日將盡,夜晚呢喃,『我是死啊,我是你媽,我會給你新生噠。』」

央廣報導,泰戈爾在1913年贏得諾貝爾文學獎,被奉為印度文學巨擘,馮唐的翻譯自然令印度文學界大為光火,連熱愛泰戈爾的中國文壇,也有不少人出言批評,甚至被部分讀者調侃為文學翻譯界遭遇的一次「恐怖攻擊」。

中國官媒人民日報也批評馮唐「莫借『翻譯』行『篡改』」,馮唐未能達到翻譯的基本要求,那就是忠實於原文。「馮唐有展現自己風格的自由,也不排除有人就喜歡這種風格。但是,卸下了鐐銬、隨心所欲的翻譯,終究已不能稱之為翻譯。有關部門與出版行業應當負起責任,制定出有效的行業規範,進一步明確『翻譯』一詞的內涵。」

端傳媒報導,馮唐的翻譯甚至驚動了印度媒體。《印度時報》(The Times of India)24日的報導稱,馮唐的泰戈爾詩集譯作歪曲了原詩,使之「包含色情意藴」。

自由報導,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安貝卡大學專研泰戈爾的學者恰克拉瓦提(Amiya Chandra Chakravarty)就說,此事令人質疑譯者應扮演何等角色及其動機;用這種方式翻譯泰戈爾的作品,「是為了行銷嗎?是為了擴大銷量嗎?還是試圖諷刺泰戈爾?」

批評者認為馮唐僭越了翻譯者的角色,將泰戈爾色調柔和的詩加上了濃重的色情。然而馮唐堅決捍衛自己的作品,只回應一句:「歷史和文學史會對此做一個判斷。時間說話,作品說話。」

北京青年報報導,馮唐此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人們所認可的鄭振鐸的譯本「基本準確、平實,兒童般、神仙般、小獸般、花草般的詩意欠缺」,而「我的漢語翻譯必然反映我的漢語語言體系,泰戈爾的英文原著和我的漢語翻譯都擺在那裡,毀譽由人,唾面自乾。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活好不害怕,冷對千夫指」。

中時報導,在各界批評聲浪中,中國知名性學專家李銀河27日在其微博上撰文〈馮唐的譯本是《飛鳥集》迄今為止最好的中文譯本〉,指出「在詩意上馮譯明顯比鄭譯略勝一籌」,馮譯既然「超過了鄭譯的水平」,得出應為「最好」的結論。她雖然點出馮唐部分譯文有不雅和突兀之嫌,但一些譯句的詩意比鄭振鐸更甚、更為精煉,例如:

泰戈爾原詩:“O Beauty, find thyself in love, not in the flattery of thy mirror.”

鄭振鐸譯文:「啊美呀,在愛中找你自己吧,不要到你鏡子的諂諛中去找尋。」

馮唐譯文:「美,在愛中,不在鏡中。」

泰戈爾原詩:“Once we dreamt that we were strangers. We wake up to find that we were dear to each other.”

鄭振鐸譯文:「有一次,我夢見大家都是不相識的。我們醒了,卻知道我們原是相親愛的。」

馮唐譯文:「做夢時,我們距離非常遙遠。醒來時,我們在彼此的視野裡取暖。」

泰戈爾原詩:“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鄭振鐸譯文:「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

馮唐譯文:「你對我微笑不語,為這句我等了幾個世紀。」

南早報導,馮唐版《飛鳥集》一書編輯孫雪淨也認為,相比前人的翻譯「群樹如表示大地的願望似的,豎趾立著,向天空凝望」,馮唐的「樹,大地的渴望,踮著腳偷窺天堂」更有詩的味道。

印度文學研究專家郁龍余則說,馮唐把鄭振鐸的「生命從世界得到了資產,愛情使它得到價值」改譯成「從世所願,生命有了金錢;從愛所願,生命有了金線」,更符合泰戈爾的孟加拉文原作那種格言詩的面貌。

美聯社指出,這件事也引發人們思考,在談論創作自由的時候,是否存在原作者授權的問題?哪裡是自由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