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聿文（政治評論員、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兼中國戰略分析雜誌共同主編）

到今天，中國官方對李尚福的動向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沒有消息其實就是最大的消息，即李尚福確實在被調查。如果李尚福涉嫌貪腐，比秦剛應該更嚴重。因為後者很可能只是因婚外情而被免職的。

現在不確定的是，李尚福若貪腐發生在哪個階段。從他的從軍履歷看，大概率發生在2013到2015年這個時間段。2013年9月，李尚福任總裝備部司令部參謀長。2014年12月，任總裝備部副部長，2016年1月轉任戰略支援部隊副司令。

習近平是在2012年10月上台的，嚴格來說，他發動的反腐起到效果是在2014年，在這之前，社會把他的反腐看成一種走形式做樣子。如果李尚福因為在這個時間段出問題，屬於從「存量腐敗」到「增量腐敗」的過渡階段，當然在時間上屬於「增量腐敗」，即官方說的在十八大後「仍不收斂，不收手」的，因此從性質上來說比十八大前的貪腐更嚴重（要看具體的貪腐數額）。

解放軍的裝備部門主管武器採購，所以腐敗一定很嚴重。如果李尚福確實是在2013－2015年犯的事，不排除他的頂頭上司、現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張又俠也難逃腐敗嫌疑。李尚福是在2017年接替張又俠任裝備部部長。而張又俠在2012年已任裝備部部長。既然李尚福在武器採購中有腐敗行為，在中共這種腐敗文化下，張又俠怎麼能夠乾淨？所以就看李尚福會不會把張又俠供出來，或者供出來後習會不會去查。

但不論張又俠有無問題，李尚福，還有火箭軍高層，以及也處於隔離審查中的前國防部長魏鳳和，這一連串弊案的出現，讓習確實頭疼。

這不等於習不能掌控解放軍。有美國智庫學者認為，李尚福事件表明習的權力不能在解放軍得到有效行使，這個看法不準確。習再大的權力也不可能杜絕腐敗，此乃中共的制度所決定。但習對解放軍的控制是沒有問題的。可這個事情也會引發習對解放軍高級將領，在個人廉潔方面以及對他本人是否真正忠誠的猜疑。

反腐的副作用

不管人們對習的反腐有多少成見和批評，有一點估計是大家不會否認的，即習是真反腐而非假反腐，因為如果是假反腐，十年時間裡，單高級官員，就不可能查辦600多個（截至2023年9月），至少佔到中國高官總數的四分之一吧。但也因此，讓官員們惴惴不安。反腐不是目的，如果因為反腐導致官員們都不想幹事，軟抵制，甚至引發眾怒，這個反腐是要檢討的。

習的反腐確實出現了這些副作用。對習來講，官員們不干事，或許還可以通過其他辦法去解決，但如果引起官場眾怒，尤其是讓高層特別是政治局成員和黨內元老也整天提心吊膽，擔憂進秦城，防著習，對習絕對不是什麼好事。皇帝固然讓人害怕，可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眾叛親離，握有再大的權力也幹不了事，而習野心很大，還想用手中之權做點事。

但是，他也在反腐的名義下，法辦了周永康、孫正才、郭伯雄、徐才厚等前任和現任的中共要員，一時間造成的震動效應確實讓黨國元老和政治局委員人人自危。如果讓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激起他們的聯手反對。

習應該也意識到這點。所以在孫正才後，六年時間裡，反腐再也沒有到現任的政治局委員和退休的前常委身上，最高是到政協副主席和國務委員。雖然這兩者也屬於副國級，但權力含金量是不能和政治局委員相提並論的，後者屬於中共權力核心圈。當然，政協副主席和國務委員也是個別，後者是原國務委員兼秘書長楊晶，可楊也只是從國務委員降為正部級。

落馬的高官以副省部級居多，省部級只是少數。這就帶來一個問題，難道副省部級普遍覺悟低、貪，而一到省部級覺悟就提高，收斂了，正副國級更不貪？這是不符合常識的。既然腐敗是權力的濫用，權力越大，越有可能濫用，因為權力越大監督越弱。所以，正常邏輯是官做得越大，貪腐越嚴重才對。故省部級官員被查的不多，應該是在高層形成了一種共識。

習反腐的三個底線

筆者曾說過，十九大後，習在反腐上有三個底線，即黨內元老不反，政治局成員不反，紅二代不反。在過去幾年，看不到這三個圈子有人落馬。

前兩個不反的原因上面說了，他們都是權力集團中的一員，如果反腐反到他們頭上，觸犯的是大家共同的利益，而習近平必須依靠他們去管理這個黨和國家。所以在他們表示出對習的服從後，如果不是政治上的問題，在腐敗上可能就不動其乳酪。

至於在反腐上放過紅二代，也好理解，一是習出自這個圈子，在情感上認同他們，也是他權力的最初基礎；二是紅二代對黨忠心耿耿，中共還得靠他們去維護。因此儘管習和紅二代後來有疏遠，但是能照顧就盡量照顧，不在反腐上找他們麻煩。這大概就是過去六年的反腐特點。

李尚福被查是否預示著習和中共高層達成的這三個底線破了？李尚福也是紅二代，其父為老紅軍，解放軍陸軍鐵道兵副司令員，雖然在紅一代中不是重要角色。

我認為還有待觀察，原因在於，首先，李尚福是否會被定罪現在還不知道，也許最後像秦剛一樣只是免職了事，甚至降職使用。其次，即便被定罪判刑，單個事例不足以說明習在此後也要拿紅二代開刀。因為紅二代少說有幾百人，不像政治局委員24人，後者只有一個被查就可以說打破了這個規矩，但幾百人若只有一人被查，要破這個規矩說服力不足，至少有二到三人被查才能說習不再袒護紅二代了。而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紅二代高官落馬，我是懷疑的。

李尚福的級別是國務委員，習在查了他之後，接著會不會查張又俠是個關鍵指標，若張也被查，無疑三條底線破了兩條。但這種可能性很少。因為習查張又俠，現在的軍委班子就損失了兩個，佔比三分之一，引起的震撼太大，習不能為了「痛快」，他需要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如果張又俠不會查，其他的政治局委員更不可能查。至於退休的元老們，習不會去碰他們的，要查早就查了。

如此看來，反腐的這三個底線，在習的第三任期還可能繼續保留。

假如習要破這三個底線，說明黨內的反腐形勢又變得嚴峻起來，或者黨內軍內起了某種不利習的變化。十年反腐抓了那麼多貪官，腐敗卻越來越嚴重，說明這個反腐是失敗了的。但是，從一般邏輯看，在反腐時刻處於高壓下，腐敗反變得越來越嚴峻，這種可能性也是不高的。所以從此一角度也可推斷，習不大可能去破這三個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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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客座評論：習近平反腐的「三底線」是否會因李尚福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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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元祺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