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場字卡引用了丹麥存在主義哲學家齊克果(Søren Aabye Kierkegaard)的問句:「青春為何呢?南柯一夢;愛為何呢?夢中的造物。」虛無的,多愁善展的,甚至有些無病呻吟找不出困窘的,長大過後融入了社會與文明的人類,想起了活在世上存在的意義到底為何?

《醉好的時光》電影說的是四位中年老師,分別對生活的意義產生了些困惑,在教學上、家庭裡,甚至是關於自己的理想和意志。以歷史老師Martin作為主角出發,他在餐會眾夥叨擾著那些瑣碎又牢騷的生活之際,沉默中提出了一項計畫:正是人類血液中的酒精濃度達到0.5%之際,或許會是你面對生活狀態「最好的時光」。

Martin因為微醺放縱,讓枯燥乏味的歷史課突然變得活潑,甚至受到學生們的歡迎。其於的三人也分別在實驗中獲得甜頭。然而,貪然濃度卻愈發強烈,直到事情揭露,證明生活反而變得一團亂,無法倚賴著這樣酒神的眷顧讓他們真正實現理想生活,悲劇發生了。

以社經地位而言,他們並非人們口中的魯蛇,反倒像是中產階級裡渴望追求除卻謀生外更高理想的人們。理性的規範讓人們擁有了規律的生活、但感性萌發的慾望又讓人眷戀青春、戀愛,還有那些不再往復的自己。酒神招喚的並非實際上酒醉後身體反應的搖擺,而是他們嚮往的青春,就如同那些在圍繞湖岸咨意奔放的學生們,會對酒有所禁忌,對初戀與愛保有熱忱,迷惘的相反是追尋,所以身體裡的自我萌發著一種對世界存在有所矛盾的感知狀態。

尚且不明瞭妥協現實的規則,又還未體會到狂喜後悲傷混雜。或許從一開始過剩的歡慶舞蹈,就暗示了這場「酒精實驗」是一場虛無的悲劇。我們想起哲學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在《悲劇的起源》討論起希臘人對於日神造物出社會的白日,對應出節慶之間酒神之醉得忘我狀態,那般忘我足以讓自身與社會界線消失,暫時忘記藩籬與規範束縛,進而狂歡慶祝,甚至像是一場藝術創作時的崇高行動,自己感覺成為了神、他如他在夢中所看見的神一般狂喜而且崇高地行動。人不再是藝術家,而是已經成為藝術品。

這樣不夠理性與顛覆的酒神藝術,成為對應日神的悲劇起源,短暫且陷溺於存在無所束縛、貪婪慾望的靈魂正如同他們愈發不可收拾的搖擺與迷幻。中年是一場危機,青春是一場短暫的幻夢,所有的生活若都可以靠著酒神處理,那真正的自我為何?起初,我們不夠明白自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和經驗裡找到了存在價值的平衡:裡頭有感性、理性、神秘不用解釋的崇高信仰、接著自然而然暸解極致的快樂和悲傷都存在於世間。

Photo Credit: 好威映象提供

而我們不願意面對的自我,接著到不能處理的自我,都是世間現象萬物裡不斷尋覓的步伐。人類需要節慶的儀式招喚酒神,就像我們週末下班後和朋友買了一手啤酒、與情人約會晚餐上放著高級的紅酒,重要的場合裡舉起一杯酒,慎重祭祀神明也好、婚喪喜慶少不了催化的酒精—緣起於生活裡不可避免的高潮與下降的悲劇前後之際,都是人類抒情的揮發。

飾演Martin的麥斯米克森(Mads Mikkelsen)在電影裡精彩狂喜的獨舞,幾乎忘卻了所有規範的深深一躍。我想起了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8½》結尾時眾人也因節慶的歡愉牽起了手舞蹈,但那是奠基在夢境與創作之際的整齊團結圍繞,那也彷彿是一場夢;導演湯瑪斯凡提柏格(Thomas Vinterberg)顯然針對的是極度現實這男人的生活,一樣都在眾人之間,但他更深知一切實驗過後深層的忘我,是多麽可貴的一種「獨醉」感覺,明明都是一場身在其中的悲劇,特別是清醒後宿醉的痛苦,但我們還是會肆無忌憚地飲酒作樂,或許就是所謂「醉好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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