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變化：尼泊爾珠峰地區的夏爾巴人擔憂家園可能被洪水衝毀

海拔3800米（12,467英尺）的泰姆村（Thame），是尼泊爾珠穆朗瑪峰地區的一個夏爾巴人小村莊。

這裏是許多創造紀錄的夏爾巴登山家的故鄉，包括夏爾巴人丹增諾蓋（Tenzing Norgay），他是與探險家埃德蒙·希拉里（Edmund Hillary）一起攀登珠峰的先鋒。

但在8月16日，一個冰河湖發生決堤，冰冷的洪水吞噬了這座村莊，造成約60人流離失所，十幾座房屋和旅館以及一所學校和診所被毀。

這一事件讓村裏大約300名居民開始懷疑，在這裏生活下去是否安全。

「我們仍處於震驚之中」

雖然該事件沒有造成傷亡，但夏爾巴人社群成員表示，他們很慶幸洪水發生在白天，當時每個人都醒著，警報也很快就傳來了。

尼泊爾登山協會（Nepal Mountaineering Association）前主席昂策爾林（Ang Tshering Sherpa）說：「如果洪水發生在晚上，可能會有200到300人喪生。」

「我們仍處於震驚之中，我們（村民）相互交談時仍在哭泣。」出生在泰姆村的楊吉多瑪（Yangji Doma Sherpa）說。

「更大的問題是現在住在這裏是否足夠安全。這次洪災表明，我們現在面臨著更加危險的局面，因此人們沒有安全感。」

泰姆村的一些居民過著遊牧生活，根據季節的不同居住在不同的村莊。

位於山下的一些其它村莊的村民也受到了影響。

「由於洪水，我們村子的一些地方被沖走了……幸運的是，我們成功跑上了山。」托克托克（Tok Tok）村的帕桑（Pasang Sherpa）說。

「原本白色浪花的河流變成了深褐色，巨石和碎石被衝了下來。」

「那聲音和景象太嚇人了，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我在附近的一個村莊避難，正在考慮是否應該再回托克托克。」

當地人說，如果能在位於居住區上游的冰河湖建立適當的監測機制，就能化解很多風險。

他們補充說，雖然有幾個湖泊引起了科學家和當局的注意，但其餘的湖泊卻被忽視了。

與此同時，許多村莊根本沒有備防災措施。

「伊姆賈冰河湖下游的幾個村莊已經接受了洪水來臨時如何逃生的培訓。」多瑪（Doma Sherpa）說，「但我們村卻沒有接受過任何培訓。」

過去50年裏，尼泊爾記錄在案的十幾起冰河湖潰決事件中，有四起發生在珠穆朗瑪峰的都得科西河（Dudhkosi river）流域。

其中1985年的一次發生在泰姆村上游地區。當時一場巨大雪崩導致冰雪傾瀉進了迪格措（Dig Tsho）冰河湖，掀起的巨浪衝垮了大壩。隨之而來的洪水摧毀了下游的一座水電站，造成價值300多萬美元的損失。

小湖大險

缺乏監測並不是泰姆村獨有的問題。

喜馬拉雅山脈有成千上萬的冰川和冰河湖，但在珠峰地區，只有極少數冰川和冰河湖受到監測並安裝了洪水預警系統。

與此同時，全球變暖正在加速冰川融化，這可能會使湖泊滿溢，發生潰決事件。

2021年利茲大學主導的一項研究發現，喜馬拉雅冰川過去幾十年裏的融化速度是400到700年前冰川擴張以來平均速度的十倍。

2022年發表在《自然》雜誌上的另一項研究發現，自1990年代以來，由於氣候變暖，珠峰南坳冰川的冰量可能減少了一半。

珠峰下的伊姆賈湖（Imja Lake）在2016年被排幹，因為官員們發現它有泛濫並淹沒下游居民點、徒步路徑和橋樑的危險。

但科學家們發現，近年來又形成了許多新的湖泊，而其他湖泊則擴大並連成更大的湖泊。

冰川快速消退造成當地地貌不穩，導致更多的山體滑坡和雪崩發生。冰雪和岩土湧入湖泊，造成潰洪，進一步加劇了風險。

當局表示，他們已將尼泊爾喜馬拉雅山脈約20多個冰河湖列為危險湖泊，但8月16日潰決的兩處湖泊既沒有被列入名單，也沒有受到官員的監測。

「它們是最小的冰湖，沒有人關心它們，但造成的損失卻如此巨大。」昂策爾林說。

「想象一下，如果大的冰河湖潰決會發生什麼。珠穆朗瑪峰地區有很多這樣的冰河湖。」他說道。

尼泊爾減災管理局（NDRRMA）的官員用直升機進行了檢查，發現洪水源頭附近共有五個小型冰河湖。其中一個部分潰決，另一個完全潰決。

「這意味著同一地點的其它三個湖泊也可能隨時以同樣的方式潰決。」楊吉多瑪說。

「現在人們知道了這一點，就不再感到安全了。我們尤其擔心老年人，因為他們行動不便。」

「與外界隔絕」

自那以後，全球變暖對喜馬拉雅冰川和湖泊的影響變得日益明顯——當地人表示，洪水造成的一些損害現在已經無法彌補。

泰姆河曾經流經坤布山谷（Khumbu valley）的左側，但周五的洪水讓它改變了流向。現在，它直接流過村莊，侵佔了近一半的土地。

「剩下的大部分土地現在都布滿了碎石和瓦礫。」楊吉多瑪說。

「這與重建被地震摧毀的房屋不同。當你連土地都沒有了，你還能在上面建什麼？」

洪水還破壞了為該地區供電的唯一一座水電站的水庫。這場災難導致淤泥和碎石在水庫中沉積，水電站因此停止運轉。

泰姆村附近主要旅遊景點南崎（Namche）的一個青年俱樂部主席明瑪（Mingma Sherpa）說：「結果是，電力供應被切斷，電信系統也因此無法運行。」

「自災難發生以來，這個地區一直與外界隔絕。這太可怕了。」

「我們一直擔心氣候變化的緩慢影響，比如水資源的減少，但這次災難表明，我們是多麼不安全和脆弱。」

政府官員意識到了當地人的擔憂。

尼泊爾減災管理局負責人阿尼爾·波克雷爾（Anil Pokhrel）說，該機構目前正在組建一個專家小組，將「研究泰姆村上游剩餘的三個湖泊所構成的風險，並查明下游居民點是否可以安全居住」。

她補充說：「我們也在努力降低該地區的災害風險。」

然而，當地夏爾巴人社群的成員稱，多年來，在應對冰河湖潰決風險方面，他們看到的更多是討論，而不是行動。

「我們聽到的都是宏大計劃，尤其是在會議期間，但很快這些計劃就被遺忘了。」楊吉多瑪說。

「但我們不能忘記這場洪水造成的後果，還有其它湖泊潛伏在那裏，隨時可能給我們帶來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