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A專欄】LeBron James為自己譜寫的史詩終章:巴黎奧運之於他的生涯意味著什麼?

LeBron James(持球者)睽違12年再次出戰奧運。(Photo by Tim Clayton/Corbis via Getty Images)
LeBron James(持球者)睽違12年再次出戰奧運。(Photo by Tim Clayton/Corbis via Getty Images) (Tim Clayton - Corbis via Getty Images)

我小時候總是被那些波瀾壯闊、卻又寓意神秘的神話故事所吸引,為英雄披荊斬棘的故事所著迷,綠騎士即將揮下的斧頭、阿爾戈號和金羊毛、奧德修斯回到旖色佳、奧丁與他的兄弟們斬殺尤彌爾、赫爾克里的豐功偉績。

如今的孩子已經不再被這些東西所吸引,芝加哥大學著名文藝復興、當代文化以及近現代義大利文學教授Armando Maggi認為,隨著時代演進,神話故事已經失去了信仰,也就少了它賴以為生的那種魔力

「我們需要透過神話來理解現實。」神話確實曾經提供給我們一些意味深長的片段,但時代和受眾發生了變化,如今需要一些新的東西將這些神話架構給重塑,體育和電影正在承接這樣子的任務。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注視著LeBron James,我從未成為他的球迷,站在他對立面為其對手歡呼的時刻可能比任何人都多。但我很想看看他會帶來什麼、面對困難時的選擇,以及如何結束自己的生涯。

總的來說,在LeBron James,職業生涯的這個階段,沒有太多人在這件事的立場上還會猶豫不決,很大一部分的人要麼愛這個人,要麼恨他。因此,爭論變成了:他到底有多偉大?

勇士前總經理Bob Myers此前在受訪時曾表示,他認為若不是遇到「宇宙勇」——也就是2016年KD加入之後的那支金州勇士,LeBron James的生涯可能會更加輝煌。

LeBron James(上籃者)領軍的克利夫蘭騎士曾連續4年與金州勇士在總冠軍賽碰頭。(Photo by Ezra Shaw/Getty Images)
LeBron James(上籃者)領軍的克利夫蘭騎士曾連續4年與金州勇士在總冠軍賽碰頭。(Photo by Ezra Shaw/Getty Images) (Ezra Shaw via Getty Images)

仔細想想,這其中似乎並沒有什麼恭維的成份,James可能擁有NBA之中最糟糕「RPG開局」,但外界卻對他卻有著GOAT般的期望。從百廢待舉的克里夫蘭騎士開始,最後到達渴望睽違10年再奪冠軍的洛城好萊塢。

一向有話直說的Charles Barkley表示自己從未預見LeBron James會擁有今天這般成功的生涯:「不,沒想到。不過我會這麼說:我認為他在巨大壓力之下,取得了讓人難以置信的輝煌職業生涯。18歲進入聯盟以來,他從未被逮捕過,從未讓他自己或家人感到難堪,他長期擔任聯盟門面。在當今的社會,所有人都在嘗試毀滅你——特別是通過網路——我之前就曾說過這些,不是現在才這樣說...我認為他擁有最了不起的生涯,從一個18歲就進入NBA的孩子,成為了聯盟史上最偉大球員中的5到10人之一,他從未讓自己與麻煩沾上邊,在當今的社會,我認為那一點很不可思議。」

事實確實就是如此不是嗎?當我們回顧LeBron James的籃球生涯,他並非是如表面上一帆風順的。如今他已經證明了自己就是那個人、就是「天選之子」...但在過去20年的很多個瞬間,質疑者們看起來幾乎就要成功了。

2010年「決定」之後,到2011年總冠軍賽2:4被達拉斯小牛翻盤,James幾乎成為了「美國夢」的反面,他看起來背叛了「忠誠」,然後像個反派一樣被制裁了,輸給了心魔。

那時我曾認為James正在成為NBA版的《玉面情魔》,那是關於一個漂亮、精明的美國小伙被自己的野心給摧毀的故事。男主角史坦頓渴望出人頭地,很能幹、也不甘平凡,史坦頓在馬戲團工作時向一個老人學到了一門過於僭越的技藝——非凡的洞察力,他可以從一個人的打扮、言語和行為立刻讀取到任何他想知道的訊息。儘管已經有人提醒過他裝神弄鬼終究會被反噬,但他仍忍不住的想在巴別塔上爬得盡可能的高。然後他失手了,被人算計、背叛,重重摔下來再也沒有翻身。

還記得馬戲團老闆是怎麼和史坦頓講述將一個走投無路的人變成表演生吃活雞的怪胎「Geek」的故事嗎?

「喔,你得去火車站接回一個醉漢,一天給他兩瓶酒,他們很多剛從戰場回來,對鴉片成癮...你要用酒精麻痺他們。好了,現在你要和他們說:『我給你找了一份暫時的工作——你一定要跟他們強調是暫時的——直到我們找到一個真正的Geek』..。」他說,讓這些可憐的傢伙自願成為奴隸的最後一步,就是要在他們的酒精中加入一滴鴉片,加速其沉淪和腐化的過程——「你告訴他你接下來準備找一個真正的Geek來替代他,然後留下他讓其一個人思考,然後這時你丟下一隻雞,他就變成了Geek。」

在整個James的生涯中,無數人希望引誘他飲下鴉片、招手歡迎他來到醉鄉、希望它變成Geek,但他撐住了。超過20年的職業生涯沒有場外負面新聞,自律到不可思議,並沒有對籃球失去興趣。

2010年夏天,從LeBron宣布他要去南海岸開始,到2016年他為克里夫蘭52年來的首冠,這整整6年,似乎所有人——僅有他少數的辯護者——都熱切期待著他成為一個「Geek」。職業體育就是人類最大的狂歡對吧?群眾渴望英雄,也渴望侏儒怪人,但他們其實想要看的不是「身份」,而是劇情,某種大起大落和WWE式的宿命對抗;有時候渴望看到的是不敗神話;有時候則是志得意滿者遭到神罰。而關於LeBron,人們希望這兩件事同時在他身上發生,他也滿足了觀眾的一切需求。

作為James不理智對立面的代表,知名球評Skip Bayless說,在2012年東區決賽G6,是James生涯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如果他輸了,他就會像史坦頓一樣飲下變成Geek的酒一樣,再無翻身的機會。但他拒絕落敗,用45分15籃板作為答案,塞爾提克球員知道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因為James從開賽一直統治到比賽結束,他用曾經不擅長的跳投摧毀了一切。

LeBron James(控球者)在2012年東區決賽G6打出不凡表現。(Photo by Barry Chin/The Boston Globe via Getty Images)
LeBron James(控球者)在2012年東區決賽G6打出不凡表現。(Photo by Barry Chin/The Boston Globe via Getty Images) (Boston Globe via Getty Images)

熱火將系列賽拖入了搶七,James最終率隊打入總冠軍賽,並贏得生涯首冠。假如那場比賽輸了,你永遠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肯定會有一些變動的,那場比賽背後的意義遠超出比賽本身。任何事物都存在著決定性時刻。假如事情進展不同,熱火接下來的前景會如何?

球迷、媒體從外部看到的LeBron James,與球員、教練、管理層從內部看到的LeBron James是不同的,沒有哪個比較正確之說,前者更多是從籃球歷史、社會觀感、時代影響來看,後者則完全是從籃球本身、影響力等做出評斷。

所以說,這是LeBron——來自於他「三個老婆之一」的ESPN知名記者Brian Windhors口中:

「LeBron的職業生涯以4年為一個週期,他讓他的球隊筋疲力盡。我稱之為組織疲勞。這在克里夫蘭第一次發生。他們的選秀權用完了,他們有一群30多歲的人。Shaquille O'Neal接近退役,還有Antawn Jamison等人。」

「隨後他去了邁阿密,也是4年,出色的選擇。但他們的選秀權用完了他熱火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3個人在賽後退役。隨後他回到了克里夫蘭,4年,出色的選擇。他們的選秀權又用完了。剩下了一堆老傢伙。現在在洛杉磯,第4年,我們看到了NBA史上的最元老的球隊,沒有選秀權,他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這也是LeBron——來自ESPN的另一名記者Zach Lowe從籃球角度的說法:

「2018年總決賽G1了——我之前也說過——那也許是我見過的任何人打出過的最佳比賽表現,考慮到對手和他們派出的防守他的球員。勇士隊內的多人都告訴過我,這是他們親眼見過的任何人打出過的最好的一場比賽。如果你回看這場比賽,Draymond Green在他面前防守,後方還設置了多道防線,他面對的是名人堂級別的防守水準,而他就是閑庭信步般地突破了他們的防守。就好像在他眼裡,他們就像空氣,這太不可思議了。」

「然後還有一場沒人討論他的比賽,2013年總冠軍賽的「Ray Allen之戰」,在熱火G6的那場比賽最後得到的38分之中,勒布朗自己拿下或助攻了其中29分。如果你看了那場比賽的第4節和延長賽——除了最後90秒內的兩次糟糕失誤,那是一次令人驚掉下巴的全面籃球表現,他在防守端無所不在,他在做一切事情讓他們在那輪系列賽中活下去,顯然,最終他們贏下了那場比賽和系列賽。」

他的兩面性就是來自於上帝賜給他的天賦,一份最棒的禮物和最惡毒的詛咒。James功利卻又迷人,對敵人慷慨卻也對自己的城市慘忍,他無所不能/卻又被矛盾所包圍。

當我在今年例行賽看到他對快艇的那場比賽時,不禁驚嘆,在他職業生涯超過20年後的某一天晚上,James仍然能隨時打開那個開關,他在全明星賽後開始認真起來,投籃命中率為67%,他如此長期的維持在籃球所能達到的最高水準,這真是不可思議。

所以,若以這一點來思考,你會發現喜歡他和討厭他的人,出發點其實是一樣的,他的粉絲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員,我們曾在喬丹、魔術強森、賈霸等人身上看到過一樣的事」;他的Hater想的、但下意識不會承認的是:「他是現在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但他的形象、他打球的方式和美學、他的選擇與我所希望的完全不一樣!」

還記得史蒂芬金在《Misery》中描寫的那個瘋狂女粉絲嗎?愛和恨其實是一體兩面,最深沉的憎恨就是對於喜愛事物被摧毀後的變形。以一個天選之子形象出道,卻選了最極端的爭冠之路,

讓他持續下去的動力是什麼?他已經完成了最終的史詩成就了——「總分4萬分」,今天原地退役他都是NBA史上最好的球員中的5人之一。

LeBron James在2023-24球季例行賽對丹佛金塊之戰,以一記左手放籃達成生涯40000分。(Photo by Kevork Djansezian/Getty Images)
LeBron James在2023-24球季例行賽對丹佛金塊之戰,以一記左手放籃達成生涯40000分。(Photo by Kevork Djansezian/Getty Images) (Kevork Djansezian via Getty Images)

他在今年季後賽和衛冕軍丹佛金塊的5場系列賽中場均27.8分6.8籃板8.8助攻2.4抄截1阻攻,真實命中率63.7%,他在系列賽中的運動能力看起來比聯盟中80%的球員都要強。他仍然是聯盟中前15好的球員,這一點真的很不可思議。過去不是沒有人打21個賽季,但沒有仍向James這樣延續他的統治力如此之長。

他還在追求什麼?在前幾天和德國隊的奧運熱身賽中,他憑一己之力摧毀了世界冠軍德國隊,殘忍地用身體輾壓了自己的前隊友Dennis Schroder,就好像一名成人球員對一名學生球員所做得那樣。

James決定參與這次奧運是一個完美的結束,我們回顧2016年在克里夫蘭的總冠軍,那可說是LeBron James英雄史詩的最高潮,國王回家,給他的臣民們帶來他們期待已久的贈禮。

他此前在熱火時期已經拿到了兩冠,但無論獲得多少成就,都比不上這一冠的價值,不僅僅是因為他帶領球隊在1比3的劣勢擊敗了73勝勇士,更是因為他做出了選擇,他對克城的認同、出自內心的認為自己對這座城市負有責任、必須要帶領這支球隊走向成功,這些他曾經拋棄、如今卻終於接受的「義務」,強化了那一次成功的意義。

你可以對此做出很多解釋:忠誠,或是對某種價值的捍衛。他為此犧牲了很多,將自己的天賦用於完成一個更偉大的目標,拒絕了紐約、芝加哥、邁阿密,回到了家鄉只為了完成自己當初的諾言。這是他生涯中的一個重要時刻,因為沒有完成這件事,他和Michael Jordan之間關於GOAT的討論永遠不會開啟。

就像奧德修斯告別卡呂普索,放棄了如此之多,只為了回去綺色佳一樣,James在2016年完成了神話中「歸鄉」的步驟,那讓他取得這個時代的合法統治權。

如今James決定參加了巴黎奧運,並自作為團隊的招募者,這將會是他自己故事的終章——他自己也明白這件事。

這一次,他不只是阿克倫的孩子,也是一名美國運動員。「在這個國際舞台上代表美國隊出征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榮譽……對於一個來自阿克倫的孩子來說,這種責任不僅對我自己意味著所有,而且對我的家人、我家鄉的所有孩子、我的隊友、奧運選手和其他人來說也意味著所有。」

James生涯已經10次進入總冠軍賽,其中包含連續8次打進總冠軍賽,他是史上最好的「球隊」之一,比NBA歷史上大多數球隊的總冠軍賽出場次數都多,他自己就攜帶著一個體系。

如此多榮譽和紀錄以至於無論你討厭他還是喜歡他,都無法否認他已是籃球歷史的一部分。作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運動員之一,他正在走下坡路,他很快要結束自己的生涯。

在生涯的此刻,James的確已經可以享受黃昏晚霞,無論如何他都會受到批評和質疑,但大多數的評論家、業界人士、名人堂成員也已經向他獻上了鮮花。

但阿克倫人並沒有停下腳步。

除非今年夏天還會有其他出人意料的事發生,否則他在湖人拿下生涯第5冠的機率非常小,在巴黎的金牌可能就會是他最後的重大榮譽。

LeBron James與美國隊已抵達巴黎,備戰奧運。(Photo by Gregory Shamus/Getty Images)
LeBron James與美國隊已抵達巴黎,備戰奧運。(Photo by Gregory Shamus/Getty Images) (Gregory Shamus via Getty Images)

奧林匹克運動會,發源自古希臘開始,一開始這是獻給神祇的一種活動,之後變成了一種人間世界的重要慶典。想想看在這裡競技過的人和他們做到的事,以及更重要的——他們代表的那些東西:偉大的國家、民族的自豪感、一個群體的期待,一生崇拜某個技藝之神的最終成果呈現等等。

奧運的開幕式,不僅僅只是一種體育現象,更是一種特別的儀式,它在政治、社會、文化方面都施加著影響力。能參與其中,對所有運動員來說都有如生涯榮譽皇冠上的明珠。

James將在這裡做為掌旗手,開始他故事的結尾,他已經用熱身賽的投入和表現告訴我們他會為自己親手寫下最後一章的第一筆。

當1998年Jordan在Bryon Russell面前完成最後一投之後,他的神話故事就結束了,後面的他寶化為石,變成名為Jordan的平凡人。真正意義上的「喬丹」被封印在芝加哥聯合航空球場的雕像中。

現在,Jordan之後最偉大的籃球員也來到了這個歷史節點。

我會注視著那一刻到來,無論是以什麼樣的形式。

【Yahoo運動專欄】文章僅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Yahoo奇摩立場。

【奧運影音新聞】

◤看更多◢

👉關注更多巴黎奧運新聞

免責聲明

奧林匹克、奧運、奧運五環、“Faster Higher Stronger”、“Games Wide Open” (英文及法文)、及相關標誌與吉祥物為國際奧委會、奧運會和帕運會巴黎組委會、或其相關機構所擁有。本網站與上述該等機構並無任何贊助或其他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