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投入研究在國際上發表論文很容易想像,但寫小說寫到被翻拍成電視劇則是罕見。台灣醫界就有一位橫跨杏林和藝文的醫師,在醫學界專研幹細胞,在文壇書寫台灣原住民故事。
攤開陳耀昌的人生,可以看到許多大轉彎。早期全心投入血液學,將骨髓移植技術引入台灣;創立台灣大學法醫學研究所,催生出法醫師法。在國民大會走入歷史前,陳耀昌還曾任不分區國大代表。近年推出《傀儡花》、《島之曦》等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幾乎讓人忘了他的本業其實是醫師。
從顯微鏡到筆桿
陳耀昌出生於台南,父母分別是醫生和藥師。從小看著父親提著診療包為鄉親奔走的他,當了醫師後也一樣總是站在病人的角度思考。四十年前將骨髓移植技術引進台灣、發起骨髓捐贈活動,之後更是投入幹細胞研究,成為台灣幹細胞的先驅者。
「我本來要當醫務部主任,但是我想跳去法醫學。」就這樣,陳耀昌成為了台大醫學院法醫學研究所的創所所長。當時他覺得法醫學很重要,政壇的朋友也希望他能為台灣建立起法醫的制度,一當就是十年的所長,終於催生出了台灣重要的法醫師法。從骨髓移植、血液腫瘤轉入法醫,這段常被同事們笑說「不務正業」的歷史,沒想到竟然只是個開頭,也成為他後來文學創作的養分。
1998年,他因法醫專業去國外出差,回來提出的報告被一家雜誌看到,便邀他執筆生技專欄,從此走上了搖筆桿的路。「其實我50歲前只寫過兩次文章而已。」陳耀昌笑著說,但他從小就喜歡看各類型的書籍與電影,連當時最熱門的瓊瑤小說都看得津津有味,也因此打下了文學創作的基礎。
陳耀昌早期的作品都離不開醫學本行。《生技魅影》從不同角度去探討細胞生物技術與生命的價值觀;《冷血刺客集》中,以冷血形容醫師的冷靜,用刺客比喻抽血針筒,分析探究醫療與社會的關係。但2012年後陸續出版的《福爾摩沙三族記》與「花系列三部曲」——《傀儡花》、《獅頭花》、《苦楝花》,則都是以台灣原住民為主角的歷史文學小說,一出手就入圍文學獎,也讓他斜槓出了一個暢銷作家的頭銜。
血液細胞到人類社會,陳耀昌的文學作品也跟他的醫學歷程亦步亦趨,最終匯流成了台灣原住民視角的歷史故事《魁儡花》,並被公共電視選中,策劃拍攝台灣的大河劇——《斯卡羅》。
寫原住民的故事
為什麽會以原住民的故事為題材?陳耀昌說,他一直想要寫一些沒人寫過的、顛覆固有印象的主題。有一年返鄉掃墓,聽叔叔説起陳家母系先人可能是荷蘭人,身為血液學專家,又有法醫考證個性的他頓時興起了用血液尋根的念頭。
爬梳歷史的過程中,讓他結交了不少原住民部落的朋友,甚至有了原住民的名字——馬耀・陳。感受到原住民在歷史上的弱勢,加上過去少有作家會從原住民的視角作為寫作題材,最終陳耀昌尋根不成,卻創作出台灣第一部以原住民視角書寫的歷史小説《福爾摩沙三族記》,更讓他興起了「要為原住民發聲」的念頭。
但這也為陳耀昌帶來不少的挑戰。他解釋,以漢人背景成長的自己,要揣摩小説中的漢人人物不難,但要揣摩原住民角色就不是那麽容易了,需要很多的踏查、文獻參考以及採訪部落耆老等田野調查。
因為原住民的歷史都靠口語傳承,沒有文字,存在不少誤差。而文獻紀錄也是從漢人甚至外國人的角度出發,查證的時候如何能夠相輔相成而不是互相矛盾,困難度相當高。
台灣的原住民不論是在清代、日治時代或是台灣民主化前,都可以説是被利用的工具。陳耀昌特別找出了二戰時期日本在台總督府出資、松竹映畫與滿洲映畫拍攝,宣揚「理蕃政策成功」的皇民化宣傳電影《莎韻之鐘》作為例子。 電影描述泰雅族少女莎韻的日籍教師受徵召上戰場,在協助他搬運行李下山時,因颱風溪水暴漲而不幸落水失蹤。台灣總督府感念她的行為,頒贈一座刻有「愛國少女莎韻」的銅鐘來紀念她。陳耀昌說,雖然原住民頻頻被拿來作為宣傳重點,好像頗受重視,但實際上整部電影的演員都是日本人,根本就是從當政者的角度述説不實甚至虛構的故事。也間接證明了原住民們在為自己發聲這個方面,非常地弱勢。
即使是現在,也是有很多的文獻或者紀錄都是由漢人執筆寫下來的。就像台灣早年拍攝的原住民主題電影《吳鳳》,也是以犧牲自我、教化撫蕃為名,用漢人的思維角度將不合真相的内容拍攝成電影。陳耀昌說,所以他寫這些故事除了為原住民講話之外,還有一個重點,就是「還原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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