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献血大巴停在亿达广场的正中央，周围是繁华的商业街，这里人流涌动，到处都是提着购物袋逛街的年轻男女，一辆五彩缤纷的卡通小火车播放着童谣，上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大人跟孩子，绕着广场欢快地迂回穿梭，驾驶员不时按下刺耳的喇叭提醒人群避让。
从外观看上去，这辆白色的献血大巴和普通的没什么两样，“爱心献血”几个大字贴在侧面车身，远远就能看到。作为移动医疗站，除了能方便市民随时随地义务献血外，这种大巴还承担着一些紧急医疗救助的工作，所以往往在一些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都不难发现它们的身影。
而这辆却紧闭着车门，拉着遮阳帘，似乎没有工作，但透过微弱的车厢灯光，能看到里面有人影走动着。它静静地停在广场正中央，与周围热闹繁华的景象格格不入。
顾万明将遮阳帘扒开一道缝隙朝车窗外看去，一辆小火车欢快的从他眼前缓缓驶过，又绕到车头处，随后消失在人群中。他摸了摸大腿，觉得有点儿麻，就像久蹲后突然站立起来的那种麻，让人难受，他忍不住开始用手敲打起来，试图缓解这症状。
“这药真神奇，我以为后半辈子要坐轮椅了，真是太感谢你了。”顾万明边揉捏着大腿，边对着身边一名护士说到。现在除了麻，还隐约能感觉到一阵阵刺痛了。
“你运气不错，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观察员能在三级事件中存活下来，并且看着还算完整。”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走过来，坐到顾万明旁边打量着他说到。
“我……很荣幸。”顾万明想坐起来，但背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哼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我要是你就乖乖地躺着，脊柱断裂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他们刚给你重建好中枢神经。”黑衣男子将顾万明的座位缓缓放倒置水平，然后拿出一个小的塑料针头，对他说到：
“这个能帮你稍微缓解一点。”
说完就往他脖子后方扎了下去，顾万明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对了，上次见到您还是我刚加入组织的时候，我记得您是那个主持人吧？九号观察员？”
“叫我刘盛就行，按规定观察员之间知晓身份后就无需隐藏了，虽然我早已不是观察员了。”
“那您现在身份是？”
“联络官，算是内阁组的一员。”
顾万明不由得想到了他胸前那枚银色盾章，跟那些顶尖科学家一样，这是只有组织内决策层才有资格佩戴的标志。
“对……对不起长官，刚才失敬了……。”
“我说了直接叫我刘盛就行，不用跟我客气，能认识从三级事件中存活下来的观察员也是我的荣幸，对吧，顾万明。”
“您认识我？”
“当然，从你还在孤儿院时……我是说，这可是我的基本工作。”刘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
“您是说，组织对我的身份背景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是的。”
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不被理解，此刻全都化为了泪水，顾万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仿佛一个迷途的孤狼，在荒漠里游荡了二十多年后，终于找到了狼群。他将自己的青春，将自己人生里最美好的二十年全都奉献给了观察员这三个字。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座椅靠背上，他抹了一下，继续说道：
“没想到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收到过组织传来的任何消息，更别提任务了，我还以为……”
“我们行事向来谨慎，一般不会随意发消息，要知道有些观察员终其一生也没有被联系过，这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
“可我……”
“哦对了，把这个先戴上。”刘盛突然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黑色无线耳机，并对他说道：
“那个传呼机你已经不需要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你直接联络，恭喜你，下士。”
“我......晋升成......战士了？”
“是的。”
“可是，我只是一名低级观察员，这好像......跨级了吧？”
“所以你打算拒绝这份荣耀么？”
“哦当然不......我只是有点激动，还以为这辈子就只是个小小的低级观察员......”
“你确实本该如此，但你经历了三级事件，这是大部分成员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的。并且你出色的完成了你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活了下来，这将会成为我们组织内很好的宣传案例，你将成为新成员们的榜样，或者偶像之类的。”
“之前有人遇到过吗？我是指三级事件，并活了下来的。”
“有，最近的一次是一九零八年俄罗斯那次。”
“一九零八......您指的是那次西伯利亚的通古斯事件吗？我记得资料记载说是一颗陨石引起的巨大爆炸？”
“没错，但不是陨石引起的，并且我们的战士直接介入了，和你这次一样。”
“那人......我是说那名英雄，活下来了？”
“是的。”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本届科学圣手的主席——洛林爵士。”
顾万明想起了那个多功能会议厅里，那名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者，如果按时间推算，那他现在至少一百多岁了。
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继续确认到：
“是我刚加入时，会议厅台上那位坐着轮椅的老人吗？”
“是的，主席先生的腿就是在年轻时经历那次事件之后受伤的，但受限于当时的医疗技术，后来就只能靠轮椅行动了......”
“抱歉打扰了，长官，可以开始了。”一名护士走了过来，突然打断了刘盛。
刘盛低头看了眼手表，站起来对护士说到：
“按计划执行，趁还没醒来再派人送他们回去。”
“是！”
车厢内突然响起各种设备运转的声音，仿佛大巴发动引擎要开走了一般，顾万明又看了眼窗外，依旧还在原地。他抓着前排座椅的把手，小心翼翼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之前在他店里吃火锅那几个学生正静静地躺在车尾处，一共三男两女，看样子都被麻醉了，他们额头两侧都贴着电线，电线一直延伸到上方一个黑色机箱里。
“他们......这是怎么了？”顾万明对站在一旁的刘盛问到。
“他们被催眠了，你应该想问的是，我们在干嘛，对吧？”
“你们在干嘛？”
“这其实只是我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已，我们称之为托梦计划。”
“托梦计划？给这些学生托梦？”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其实只是利用了人类会做梦的这一生理现象而已，最主要目的还是用来掩盖一些不宜公开的事实。”
见顾万明还是一脸疑惑，刘胜走到那群学生跟前，从上方的黑色机箱内抽出来一个连着机箱的小监视器，又走回到顾万明旁边，递给他看。
监视器里播放的场景看着像是他的火锅店，里面的客人正热闹的吃着火锅，服务员忙碌的往返于他们和后厨之间，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端着酸梅汤往那桌客人走去。
“这不是我店里的监控吗？”
“你再看看。”
顾万明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个监视器。
现在画面从监控视角来到了桌子跟前，那几个学生正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着玩笑，并不停地劝着酒，划着拳，好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顾万明甚至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笑声。
“我记得我没在这个位置装摄像头啊？”
“这确实不是监控画面。”
“咦？不对，我还记得那几个学生根本没喝酒，喝的饮料。”
“是的。”
顾万明更疑惑了，他几乎快把脸贴到监视器上，一丝不苟的盯着看起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画面又变成其中一个学生的第一视角了，只见眼前的他好像正轻轻拍打着同伴的后背，那同伴正弯着腰，站在卫生间里不停地呕吐着，顾万明一看就明白这肯定是喝多了。
“如你所见，这些其实并不是在你店里真实发生了的事情，那群学生确实没有喝酒，而是我们根据你的店内数据，用计算机生成的模拟画面，现在的流行词叫AI。”
“再将这些画面，通过上方的转换装置，将其转换成脑电波信息置入他们的大脑，让其产生一个我们设计好的梦境，再根据他们所处的真实环境，伪造出一个并没有发生过的事实，并在他们醒来时让其深信不疑。”
“所以这就像是......托梦！”顾万明恍然大悟。
“严格来说，他们不会觉得这是梦，而是会完全相信我们设计的梦境就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这样一来，他们只记得自己来过火锅店吃饭，大家一高兴就都喝醉了，然后被其中一人的姨妈给开车送了回去，而对于真实发生的事情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们的老师不会发现吗？”
“我打过电话了。”
顾万明这才想起来，当时他迷迷糊糊躺在地上，听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的声音，原来都是刘盛假装给他们老师听的。他有点兴奋地继续问到：
“那他们回到家里，怎么给家人解释？”
“解释什么？主动跟父母说，那天考完试后背着老师偷偷摸摸出来喝得酩酊大醉？”
“哦......好像不太会。”
“有时候人性是很棒的工具，比什么高科技都管用。”
“没错，这真的太完美了！”顾万明不禁拍手叫好，可他发现刘盛神情严肃，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反而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赶紧摸了摸自己额头两侧，颤抖的问到：
“我不会也被你们......托梦过吧？”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但你今天遇到的都是真事，你店里出现的这种尸鬼我们也是头一次看见，它的体型和习性很明显超越了普通人类尸鬼，档案库里也没有相关记载，并且最危险的是，那个怪物此时正在外面游荡，并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