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里教习骑、射、礼、义、乐,都是儒家所倡。在这些儒家文士讲授的时侯,一间间学宫堂厅里静悄悄的。再张妄的士子,在这些儒家文士面前,也乖的像绵羊一样,不敢惹什么事。
学宫里讲授的东西,在上一世,方云都已极为熟悉,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心思,便把全部心神放到了揣摩武道上。
张英、周昕听讲的学堂与方云不在一处,等讲学的儒家文士们离开后,方云想见见他们,却发现这两人早已离开。
“罢了,反正都在学宫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这么想着,方云也没往心里去。
一连数日,方云回去之后,都留在紫龙园中勤修苦练。有了人级珠,方云的修练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莽牛出洞!”
“莽牛奔驰!”
紫龙园中,方云接连使出两招莽牛拳法。一丝丝极淡极稀薄的白雾,飘飘荡荡,涌入他的体内,这些白雾,自然就是人级珠吸引而来的天地元气。
唰!唰!
方云的锦袖荡过虚空,发出刀刃切过的声音。这几日,他的力量增加了许多,几乎比得上过去半个月苦练的效果。一套拳法练完,方云也收了势。
“人级珠,果然不愧是武道圣品。有了这颗珠子,加上我的苦练,我自保的力量多了许多,”方云微仰着头,看着手里的人级珠。不过几天的时间,这珠子中央的婴儿,就变化成了方云的样貌,赫然是一个婴儿状的方云。
玉养人,人养玉。方云每天身上挂带着这颗人级珠,时间久了,人级珠也从他身上吸收了足够的人气,这才变化成了他的样子!
吃过甜点,方云便驾车前往学宫。
这一日,学宫授课结束后,方云正欲离开,却听到两声呼唤:
“方兄,请留步!”
回头看时,只见张英、周昕微喘着气,快步赶了上来。
“张兄,周兄,”方云心中微讶,前几日,他有心寻他们,没有找到。没想到,这次他们却主动来找他了。
张英、周昕被方云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微有些窘迫道:“方兄,也不怕您耻笑。上次承蒙您帮助,我和周兄一直想做东,宴请方兄,作为答谢。不过,囊中一直羞涩,直到这几天,在府中领了月钱,这才有了机会。不知方兄可否赏脸,到竹轩楼一聚。”
方云对这两人的处境也颇为理解。虽然他们也算是王公子弟,说起来是富贵无比,但到底是庶出,府中地位颇低,每个月也领不了几个钱。
“张兄、周兄不必客气,这顿就由我请了吧,”方云应道。他的身份又不同,四方侯只有华阳夫人一个正妻,他每月并不缺什么月子钱。
“不行,不行。这顿还请方兄,务必让我和周兄作东,”张英道,脖子都几乎要发红。
方云见他俩坚持,也就不再坚持。三位前世的朋友相见,方云心情畅快,也有心和他们一聚,于是道:“既然如此,张兄,周兄前面带路就是。”
三人一方心存感激,另一方则是有心结交,加上都是平民侯府出身,彼此又近了一步。片刻交谈之后,立刻宾主尽欢。方云也不坐上自己的马车,而是三人挤在同一辆马上,很快到了竹轩楼。
竹轩楼坐落渌水河畔,旁边栽种着许多南岭运来的绿竹。株株成林,与清清渌水相映成趣。
朝中的儒臣,因为这里环境宜人,绿竹清水交映,偶尔会到这里小饮上几杯。诗兴大发的时侯,更是会即兴吟上几首,赠于竹轩楼。这家酒楼的店主也挺会做人,全部都框框裱裱,挂在墙上,供人赏析。
传闻中,竹轩楼还收藏了当朝太傅的诗作,做为镇楼之物。平常,不在人前显露。
张英三人到来的时侯,立即有熟识的小厮引到楼上雅间。上香茶,又送上了几碟小茴菜。
“还是跟往常一样吧,速度快点。”张英挥了挥手。
“好咧,小的马上就去。”小厮乐呵呵就了声,退了出去。
竹轩楼,方云还是第一次来。他前世不大喜欢来这种地方,等小厮出去,便趁机打量了一翻。
竹轩楼里非常热闹,进出的有不少鸿商富甲,但更多的却是天下入京赶考的儒生士子。其中不少人都是冲着二楼里挂在墙壁上那些文臣的墨宝而来。
“那天的事情,真是多谢方兄了。要不然,这么多学子看着,我们恐怕脸面丢尽。回去之后,府中娘娘不但不会怜悯我们几个,反会因我们丢了侯府脸面,毒打一翻,”张英言辞诚恳,一翻话说得颇为辛酸。
“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张兄,周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咏乐郡主,只不过依仗着出身,刁蛮了几分。真正的功夫倒不怎么样。两位出身侯府,家学渊源,就算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一起,也应该能抵挡一翻。”方云话说得很委婉,张英、周昕当初的表现,几乎可用丢脸来形容。
“方兄有所不知。我们几个与你不同。你虽是次子,但也是四方侯正妻所出。我们两个却是连庶子都算不上。咏乐郡主虽然只是个旁出的郡主,但我们如果反抗,就会给自己府中的娘亲带来的无穷麻烦。”周昕眼中隐隐湿润,被一个女子当众殴打,这种屈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但思及家中处境不易的母亲,什么怨恨、屈辱都得吞下去。
方云与这两人‘上一世’就是朋友,那时他弃武从文,手上没有那份本事,自然也不招惹事非。对于这两位朋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这一世,他心性改变极大,又修练了武道。既然知道了这两位朋友的遭遇,自然要尽尽力,改变一翻。
方云低头沉思,目中闪烁。片刻后,抬起头,心里有了决断:
“张兄,周兄,我们毕竟出身武道世家。唯有武道高强,才能在府中受到重视。你们两人总不至于想一辈子受这样的屈辱?”
“方兄,不是我们不想习武。只是我们在府中地位低下,不像大世子,有专门的武道强者做师傅,手把手的教。我练武的时侯,父亲只给了我一本《莽牛拳》,就不再管我。没有明师指点,练武真的艰难无比。”
“是啊,周兄还算幸运的。父亲大人根本没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若不是周兄义气,把《莽牛拳谱》借我。我恐怕永世无望接触武道。”张英神色颇为失落,他也算士子里混得颇不得意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和方云混在一起。
“方兄,周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教授两位拳法。不过,我得事先说明,我手中也只有《莽牛拳》这种普通拳法。”
张英、周昕闻言大喜:“多谢方兄!”
两人都见过方云和杨谦交手。莽牛拳虽是军伍中的普通拳法,但在方云手中的威力,丝毫不在猛虎拳之下,甚至犹有胜出。如果有方云这种‘明师’教导,两人何必受那些屈辱气。
方云尽管事先说好,只能教两人莽牛拳。不过,张英、周昕心里通透,这就足够了。两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方云倾囊相授,一定要用心学习。回去之后,要把府中的人狠狠震慑一顿。
武道世家虽是等级森严,但也极为务实。只要他们两人在武道上表现出足够的天赋,必然能够引起父亲的重视。忠信侯、神箭侯的武学何等渊博,只要能引起两位的重视,日后自是什么武道绝学都传下来了,哪里还需要方云传他们什么绝学!
有能力改变两位好友的命运,方云心中也很高兴,回头叫了声:“小二,笔墨上来。”
竹轩楼中本来文人墨客就多,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侯就诗兴大发,想要留些笔墨。因此,竹轩楼的这类文房四宝倒是随时准备着。
方云声音一落,马上有机灵的小厮用玉盘托着,送了上来。
墨是事先磨好的,笔是上好的狼毫大笔。方云蘸了蘸墨水,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挥毫铺墨在宣纸上挥洒开来。
张英、周昕本来以为方云笔势摆开,是要写什么练功要诀之类的。但没想到,方云狼毫大笔在宣纸上一勾一划,居然画出一只青墨色的大眼来。屈屈几笔,两人立即感到这只大眼里充满了一种无拘无束,不可一世的凶蛮、狂暴气息。
方云笔势再转,一只肌肉虬结,自由洒脱的莽牛顿时跃然纸上。他并没有在细节上太过纠缠,几笔之间,完全采撷住了莽牛的精髓、气势。
张英、周昕心中震惊不已,看向方云的眼光也不一样的。两人从不知道,方云于画道一途也有这么高的造诣。一副莽牛图,精神、气势无不跃然纸上,这种笔力,就算学宫中,一些于画道有特别造诣的士子,也远远不及。
方云并不知道张英、周昕的心思,笔势一停,看了两人一眼道:“拳法一道,首重精神、意志和气势。拳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像杨谦那样,别说猛虎拳,再强的拳法,到了他手里也是糟蹋!”
张英、周昕点头,深以为然。
“我会把莽牛拳的一十八势拳法精髓画出,并将拳法施展紧要处的诀窍加上,你们拿回去后,仔细啄磨,若有不懂的地方,再来找我,我会一一解答的。”
“方兄大恩,我和周昕铭记于心,”张英感激道。几副画作,对方云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两人来说,完全可以改变两人艰难的处境,连带两人的母亲,将来也能随之水涨船高。
方云点头,刷刷几笔,莽牛拳一十八副图全部画完,递了过去
有了这件事,三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一桌酒宴下来,几乎无话不谈,宾主皆宜。
叮铃铃!
三人正在包厢中享用酒菜,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环佩声,更有一阵细碎的脚步越来越近,空气里隐隐有股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