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是5月8日,又是一个周六。
计划里今天季然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是要插秧的。
孟凯会带着一家人前来。
他来是履行五一掐鱼惨败的赌注——两天免费壮丁;
他婆娘是来玩,顺便也帮帮忙;
两根毛则是特意来体验生活,体会劳动的艰辛与乐趣。
然而明明昨天天气乱报说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适宜各种户外活动与劳作。
事实上天公却极不作美。
一大早上,气压就陡降,天气变得异常沉闷,苍穹乌云迅速地聚集。
乌云堆积成连绵巍峨的巨山,遮天蔽日,天地间一片昏暗。
“轰隆隆……”
一串串奔雷在九天之上滚滚作响。
一道道闪电噼哩啪啦,仿佛要把这片天地都给撕裂。
“哗啦啦,哗啦啦……”
前戏作足,蓄势良久,终于下雨了。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嘀嘀嗒嗒洒向山林,砸在地上,落在水面……
天地化为雨水的世界。
雨势时而大,时而小,时而暂停……反反复复,下了整整一天。
这天没人来钓鱼。
这种打雷闪电暴雨倾盆的天,还敢在外面钓鱼的,绝对是垂钓超级发烧友——脑袋都烧坏的那种。
无人来钓,收入自然是个零蛋。
无钱入账,二老有点郁闷。
季然心态淡然,乐得清闲,能好好地陪闺女一整天。
入夜后,雨势继续时大时小时停的节奏,没完没了。
持续下到5月9号清晨。
天上,仍旧在飘着毛毛细雨。
今天是周未,闺女不用上学;
今天季然也断定不会有人来钓鱼。
因为昨儿的降雨量,比前面连续下几天雨的降雨量都要大。
当然主要还是雨水来得密集迅猛,致使水库水位一路上升,暴涨上来五六米。
那些老钓位不用说,早就被淹了。
甚至水面距离悠然居,都只差一米多高。
水库近岸处的水底,尽是被淹没的杂草灌木烟竹。
鱼肯定是没法钓的。
钩子挂底能挂到你哭。
季然丝毫不担心钓友们大清早前来打扰。
季然原本打算好好地睡个懒觉。
话说自从放开作钓之后,他就再没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过,每天都有赶早口的钓友匆匆前来。
如此还怎么睡?
“然子,然子……”
然而事与愿违。
早上七点钟不到,又有人在屋外扯着嗓子喊,孟凯那厮孤身来了。
“凯子你丫的属公鸡的啊,起那么早。”
好觉被扰,季然吐槽。
“雨停了,赶紧的,山里捡菇子去。”孟凯不理会他的吐槽,催促着,遂一脸馋相地舔着嘴唇,“说不准今天又捡几朵猴头菇,那中午饭就爽歪歪有得美了。”
“一天天就惦记着吃,属猪的吧你。”季然忍住把拖鞋扔下去砸他丫的个脑袋开花的冲动,起来开门。
推开门,季然看往外面。。
雨没停彻底,水库的水位进一步上来,水体浑如泥浆,泄洪闸口水声滔滔……
“快点,别墨迹。”
孟凯进屋,再次催促,好比急着入洞房。
季然把闺女喊起来,弄早餐的工夫,二老也来了。
“然子,吃了没?快点,捡菇子去。”
孟凯惦记的是猴头菇的鲜美,二老则主要是记得季然上次捡了十好几斤蘑菇,卖了一千多块呢。
今早这趟,岂能错过?
……
二老都来了,蘑菇肯定是要去捡的,季然也想去捡一点。
干菇子的味道,哪有新鲜菇子香鲜?
吃完早餐,大部队出发。
季然父母以及孟凯人手一个大篮子,豆花拎着小篮子,夹在队伍中间,甩着马尾辫,欢乐地唱着歌儿,“采蘑菇的小姑娘,挑着一担大箩筐……她要把箩筐都采满,堆到冒尖儿……”
在豆花不着谱、逗人发笑的歌声中,大伙儿来到坝上。
季然往坝下放眼望去,视野里整个田垄成了泽国一片,但淹得不深,估计只要雨停,一天时间水就能退去。
每次大降雨量后,都是这样子的。
目光进一步远眺,落在堤岸那边的清江。
清江的水位和水库一样,亦是暴涨。
村落这一段的江域较窄,水流素来湍急。此时,只见浊浪汹涌,江水咆哮着往下游滚滚而去。
“豆花,等捡完菇子,咱们去抓鱼好不好?”季然对闺女道。
豆花停止唱歌,看着远处的江流,疑惑地道,“老爸,水都涨上来这么多了,又那么急那么黄,怎么抓鱼啊?”
季然道,“当然有办法抓,而且是一种很好很有效率的办法。”
豆花来了兴致,“什么办法?”
季然卖了个关子,“等一下去你就知道了。”
……
大伙儿进入山林子。
季然笑呵呵地对孟凯道,“凯子,再来比划一波?咱俩单挑,看谁捡得多。”
“比个毛线。”孟凯想都不想就拒绝。
主动挑衅季然,连续两次惨败,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其它的孟凯也没去多想细想,反正孟凯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和季然去PK,哪怕看上去自己稳赢!
上两回不就是看着稳拿,最终被反虐成渣?
季然笑了,调侃道,“看来你小子是长记性了。”
孟凯不屑地回应,“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都连吃了两堑了,还不长记性啊,你以为我脑袋有坑啊。”
“然子,上回你捡那么多菇子,是在哪一片捡的?”
吴兰亭迫不及待地问,好似急着去捡钱。
“那边。”季然如实一指。
吴兰亭牵着宝贝孙女的小手,“走豆花,奶奶带你去那边捡,我们把箩筐都捡到堆起来。”
“奶奶……”豆花想告诉她奶奶上回爆篮的真实原因,看到凯子叔叔就在旁边,没往下说。
乖巧地和奶奶往那边而去。
“然子……”吴兰亭不知道上回季然捡那么多的原委,季忠厚却猜得到,对儿子眨了眨眼,然后看向汪仔。
汪仔精神略显萎靡站在那里,望着林深处怔怔发愣。
瞅着它这模样,季然心里有些泛酸,相思是一种莫大的煎熬啊,对人来说是如此,想必对一条狗子而言,更是如此吧。
“爸,咱们今天就不开挂了,捡多少是多少吧。”
季然对老头说了句,蹲下身,搂住狗脖子,“汪仔,去找两朵上次那种长在树上的白白的大菇子,你就带着它们去你岳老子家里找你的翼虎姐姐……女婿第一次登门,你不可能空着手去是不,带去的东西也不能太寒酸,得拿得出来是不?”
这次表达的东西有点复杂,季然连比带划小半晌,狗子才会意。
霎时间狗腰就不酸了,背不痛了,腿也不抽筋了。
精神抖擞,满血复活,撒着欢地满林子地找找找找找啊找。
“爸,我和汪仔找猴头菇去了,你们捡蘑菇先。”
季然跟在狗子后面。
找了一个多小时,工夫不负有心狗,终于在林深处找到一对白花花毛绒绒的猴头菇。
季然上树采下来,回家用一个大小合适的箱子装着,系在狗子身上。
“注意狗身安全……去吧。”
像老头当年叮嘱第一次出远门的他般,季然拍了拍狗头。
汪仔兴奋地撒丫子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