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风禾吓了一跳,小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悄无声息地遛下了床,把头凑到了自己这边,嘴里念念有词:
“咦?都是繁体字?”
风禾连忙合上册子,塞到枕头下面:“没什么。”
“嘁,藏什么藏?你以为我稀罕看啊?”
小八背过身去,又猛地转头回来,道:“喂!你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不会以为自己是古人吧?所以连阿拉伯数字都不认识?”
她看上去是双十年华的模样,性格却像是三岁稚子。
风禾背过身去,不打算理会她了。
小孩儿嘛,不管古今中外,还是人神妖魔,想要友好相处的共识就是不能惯着。
“喂!说话!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小八一路小跑,来到床的另一层,“你必须理我,说话!”
你叫我说话我就说话?风禾又转到另一边。
她谨慎归谨慎,也是有脾气的妖,为什么要理一个小破孩儿。
小八见状,锲而不舍地绕过床尾,对着风禾的耳朵就是一顿输出:“喂!喂!喂!”
“我不叫喂。”风禾挑眉。
“喂!喂!喂!喂!喂!”小八并不放弃。
“你闭嘴!”风禾喝道。
她两道秀眉拧在一起,她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出手打人了。她突然觉得,和这个吵吵闹闹的女孩儿比起来,记忆中的那位李警官眉头皱成一团的样子都显得格外和蔼可亲起来。
没想到,被自己一喝,原本还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女孩儿顷刻之间流出了眼泪:“呜呜呜,阿姐,新来的小七一点都不好,她凶我。”
阿姐?
哪里来的阿姐?
风禾扭头,门口并没有人。
算了算了,不跟这怪人计较,这哭声吵得她脑仁儿疼。
风禾偷偷从枕头下把小册子摸出来,塞回衣服里,下了床,决定去外面溜达一圈躲个清静。
……
门外的走廊很长,她们的房间几乎位于最末端,旁边连着一扇绿色的大门,上面写着“非工作人员勿入”的字样。
勿入,自然是不给进,风禾也没兴趣探究,缓缓朝反方向走过去,一路上不忘东瞧瞧西看看。
这个地方很奇怪,两边全都是一排门,没有窗户,不曾有天光照进来,但顶上装着一整排发出白色荧光的长条,估摸着是灯。
墙壁上没有门的地方几乎都安装了扶手,有几个人正扶着扶手慢慢走着,还有人手里拿着根银灰色的长杆,上面挂着透明的瓶子。
嗯,像是玄装法师手里那根九环锡杖,约摸是什么新的法器。
又有女人顶着个面盆突然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行色匆匆地与她擦肩而过,又在一片“喂,你停下”的声音中猛地蹿回来。
风禾眼底里带着一丝奇怪,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又突然想起兔子精在册子里的话:
【对没有见过的事物不要显得好奇】
她立刻收敛起情绪,对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
顺便还回头望了望,很好,小八没有跟出来。
风禾盘算着,等她再晃悠一圈,小姑娘应该也就哭累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再琢磨怎么好好誊抄一番手册的事情。
她慢慢往前走,同时思考着,如何要去融入周围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真不知道兔子精什么时候才会来接自己。
一个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矮了风禾半个头,体态有些丰腴,同样穿着蓝底白条纹的套装,叉着腰,气势十分充足地指着风禾的鼻子道:
“你这个妖精!给我站住!”
风禾双目圆瞪,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吓得脸色苍白,汗毛倒竖,满脑子都是“这人怎么看出来的”和“我现在应该干什么”以及“这算不算性命威胁能不能直接施法溜了”。
那女人见她不说话,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要凑到她跟前,满眼含恨,声色悲戚:“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妖精又回来了!”
又?
所以,还是故人?
风禾望向那女人方寸之外的眼睛,倒也不是金银妖瞳或者火眼金睛,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她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眼前这个女人的面目,一边组织着措辞,想着怎么把事情揭过去。
兔子精说得好,实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装傻充楞就行。
她刚张嘴,那女人突然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又道:“你竟然敢做还不敢承认?”
风禾:……
居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要不就直接溜?
可洞府都没了,她又能溜到哪里去?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女人身后出现,十分有力地钳制住她伸向风禾的手,“圣上请您过去用膳了。”
是唐糖。
看到风禾满脸震惊,她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圣上!?圣上终于又肯召见我了?”女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直勾勾地看向唐糖,“我不是在做梦吧?”
“圣上金口玉言,岂是儿戏?”唐糖满脸诚恳,张口就来,“还请贵妃速速回宫更衣,切莫要让圣上久等。”
“对对,我要更衣,我要见圣上。”女人狂喜,“摆驾兴庆宫!”
“是,贵妃娘娘。”唐糖低眉顺眼,指了指身后两位穿得跟她一般模样的女孩儿,“就请这两位女官送娘娘过去吧。”
风禾瞧着那两人艺人拿着根软管子,一人捧着个银色的盘子,里面放这些奇奇怪怪的物什,眼神冷漠,哪里有人类要去见皇帝老儿那一副既兴奋又惶恐的样子。
但那拦路的女人却笑得花枝乱颤,丝毫不在意。
回想起两千年前在太子府的经历,便是常年被太子妃怨怼成狐媚惑主的史良娣也要端庄上个十倍百倍。
这样的,能是贵妃?
华夏国固然富饶强盛,这选宫妃的标准……可真是没眼看。风禾想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如趁着没人管自己,先溜为敬。
那“贵妃”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厉声道:“大胆江采萍!你可敢跟我去面圣?”
风禾懵了,所以这江采萍又是谁?
她只是出来躲个清静,就要卷入一场宫廷斗争了么?
唐糖轻车熟路,一把拉过风禾,挡在她身前,煞有介事地说道:“圣上口谕,江氏无德,即刻迁东京上阳宫,无诏不得返长安。”
“贵妃”闻言,冷笑道,“妖孽江采萍,你也有今天,看你拿什么勾引三郎!”说罢,才肯跟着方才那两人离去。
风禾这才发现,有不少人偷偷从门后探头看着热闹。
华夏国的贵妃,竟然不用回避,都是这般给人随便看的?
“哎……”礼崩乐坏啊,她叹了一口气。
“哎……”唐糖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随即对视一眼,见风禾眼中充满了疑惑,唐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