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务费到账,手机发出清脆的提示声。
陆圭点击提现,把手机塞进兜里,径直上了楼。
“喵?”
这算是啥意思?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风禾又有点懵。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演得很卖力了,人类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过来摸摸头、挠挠脖子什么的吧?
怎么走了?
莫名地,她觉得自己产生了一丝名为“挫败”的情绪。
咦……我在想什么?难道不是应该赶紧逃?
她起身,见四下无人,轻巧地跃下办公桌,迅速跑到门口。
老旧的木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没有锁。风一吹,就颤颤巍巍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要开门,没啥难度。
风禾伸出爪子,将门拨开一个缝隙,纵身一跃。
“居然布下了结界喵!”
她的身体仿佛撞到一张网上,不受法力加持的真身自然被弹了回来,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换完衣服,擦了汗,抱了一只木盆共毛巾下楼的陆圭恰巧看到最后一幕。
蠢萌蠢萌的,还有点可爱。
不过总觉得,钱还是收少了些。
但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算是一个房东应尽的义务。
没错,陆圭,时年二十有六,正经八百的人类。
毕业于华夏国立工艺美术学院,算是圈内颇有名气的新锐艺术家,也是“天国婚姻介绍服务中心”的房东。
毕业后,陆圭在外游历了几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这座位于西蜀市的老宅,这是他们陆家传下来的祖产。
一是房子够大,有足够的空间供他搞艺术创作。
二是眷恋故土,西蜀市的饮食才更对他的胃口。
最重要的是,有个神经病花了能买下这栋楼的巨资,租下了祖宅的前厅和耳房,用来开婚介所,但一天天的除了几个狐朋狗友上门以外,也没什么生意。
陆圭担心自己不在,四处收集的古籍会被这些个人给祸祸,得回看着。久了,他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西蜀闲适,没什么生活压力,这房客偶尔还会给自己布置点有偿任务。
诸如,去龙州画熊猫的时候帮他顺几条竹子,去云县写生的时候帮他去哪儿的河里捡块石头,去医院采风的时候帮他把黑猫带回来。
这个“回”字用得很讲究。
跟岳跃共处一个屋檐下数日,陆圭并没看到他养猫。所以他没当回事,毕竟猫是活物,不像石头,能安安静静地等人去拾取。
以至于直到下午从医院大楼出来,看到那只黑猫时,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那猫咪被逼到墙角几乎站立起来,头顶纯黑的皮毛在太阳下泛着光泽。
是它了。
将黑猫捞回家,果然,岳跃付了钱,那看来没捡错。
说艺术家不在乎钱,那是错的。
没钱如何买画材,如何去收集些名贵的孤本,如何满世界飞着去看展办展写生采风?
挣岳跃的钱,更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况且是喂养一只猫咪。
陆圭素日里挺喜欢猫,偶尔也买些猫粮存在家里,专喂跳进院子里来的小野猫。
他也想过收养一只小流浪来着,但工作原因,他常常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就是一整天,要是哪只小流浪不小心跟了他,大概会很遭罪。
这念头总是在脑海里反复出现,又作罢。
如今算是一了心愿。
风禾看着男人把木盆和水壶放到地上,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道:“水温35到40度……”
又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径直出了门,提回一桶水和一个瓶子,又再次上楼去拿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鼓捣起来。
咦?他在干什么?
风禾跳回办公桌上,俯身,发现手机正停在一个画面上。
一只灰色狸花猫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浑身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
标题:如何给猫猫洗澡。
“喵!”
黑猫瞳孔放大,眸子里都是惊惧,弓起身体正欲跳走,又被一双大手逮了个正着。
不要啊!
风禾一面挣扎,一面嚷着。
很遗憾,到陆圭耳边到的都是些喵喵喵的声音。
“你太脏了,得洗澡。”陆圭学着视频里,出言安抚,一手抱紧怀中的猫咪,一手逮着它的爪子按向水中。
脏?
她看向周身,黑色的皮毛上沾上了不少白色的茸毛以及灰尘。
风禾停止了挣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是被洗澡,还是身上脏更加羞耻。
“猫猫还挺通人性的。”
看着怀里的黑猫不再乱动,陆圭慢慢将猫咪的腿浸湿,然后将它放到木盆中,拿起半个葫芦,浇起水来。
风禾缩在盆中,感受着水从皮毛上流过,倒是不热也不凉。
可是为什么脸这么烫啊!
“喵呜。”
好羞耻,好羞耻!
陆圭自然是不懂一只猫儿在想什么的,只舀起水,一边用手将它的皮毛理顺,道:“快了快了,马上就洗完了。”
没有了蓬松的绒毛的阻隔,男子的手仿佛贴在她的皮肤上,连分明的指节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风禾觉得自己快哭了,她闭着眼睛,心砰砰跳。
“咦?怎么在发抖?可别感冒了。”陆圭第一次给猫洗澡,没什么经验,感觉到猫咪似乎在颤抖,快速地将它从水盆里抱出来。
反正也洗得差不多了。
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一张柔软的毛巾上,风禾才敢睁开眼睛,那人又转身拿了一根毛巾,帮她将毛发擦干。
他手法轻盈细致,很是温柔。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只猫……可是……
风禾突然想起,织女小七,只是下界洗澡被人藏了衣服,一来二去,最终嫁就与了那人。
那她……
不行不行不行,她在想什么?
只要她不说,谁知道叱咤妖界几千年的风禾大人,被人当成一只普通猫咪,嗯……洗澡。
这样想,心头就好受了些。
对,她现在可不就是只普通的猫咪么?
见猫儿逐渐平静下来,陆圭才用毛巾把它包起来,抱进盥洗室。
已经自我安慰完毕的风禾倒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站在镜子前,眼见着被陆圭用吹风机吹干了的毛发又蓬松回去。
镜中的男子眼神洁净,目光清澈。
自己作为一只猫咪,还要羞涩个什么劲?
总之,先熬过这一关,再琢磨怎么逃出去找兔子精好了。
“咦,这只猫猫倒是不怕吹风机?”陆圭用手抚摸黑猫的皮毛,确认都吹干了,才把它又抱出盥洗室。
出来后,陆圭犯了难。
举目四望,前厅到处堆着岳跃的“工作物品”。
脏兮兮的办公桌、破旧的沙发、大背头台式电脑,杂志架……
用来装资料的抽屉还有一个没关上,露出里面的《婚姻介绍基本资料登记簿》……套在塑封里,从来没拆过。
这么一个人,还,养猫?
又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黑猫,皮毛光洁,性情温和,绿眸狡黠。
跟那个邋遢鬼……一点都不配。
算了。
迟疑片刻,陆圭抱着猫儿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