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访小张父母

从凤凰回来,小张买了五串佛珠,说是保平安的。

她爸妈一对,我爸妈一对,我一串。

“怎么没你的啊?”我好奇。

小张冷笑一下,“小孩子才信这个。”

“是舍不得花钱吧?这又不贵。”

“一种感情的凭依和寄托,能使人开心,就物尽所用了,不必太在乎形势。”

“那怎么还给我买了个啊?”

小张斜我一眼,又冷笑,“你应该会挺喜欢吧。”

好像是在说,“就你这智商。”

我是挺喜欢的。第一,只要有人送我礼物我就喜欢;第二,小张把我和我的父母已经摆到她的家人圈子里去了。

“抽空跟家里商量商量,把日子订了吧。”我说。

小张假装沉默一下,说出预期的答案,“也好,不过婚期不要订在冬天啊,穿裙子很冷的。”

“唔……四月结婚,来年二月就可以添孩子了。”

“晚一两年再造计划吧。”

“你不想要啊?”

“你想要啊?”

“我还好啦,估计咱爸咱妈等不及了。”

“再等等吧。”

“嗯,看来可以经常走后门了。”

“什么?”

“避孕呀,走后面。”

“我才不要,痛死了!”

说着小张一愣,见我没什么反应,故作生气般转开话题了。

转的我的心里生疼生疼的。

天色渐凉,也挡不住小丽每天洗澡的好习惯。

通常是做完后,她把我陪到厌了,哄我或者拾掇我躺下休息了,她再去洗澡。生怕走的快了,会被我察觉到嫌弃的意思。

小丽体贴的无微不至是一种病。

我翻着身子趴在床上,喉咙深处学伽椰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小丽用一只水桶,添些热水,用毛巾擦身子。

外面的梧桐叶子大把大把的落了,看得心里一片荒凉。

房里没有开灯,淡淡月色斜过窗,洒在小丽光滑起落的身上。继而被毛巾挤下的水冲散,哗哗掉在地上,碎成无数凉风。

小丽惋惜道,“只顾着玩了,也忘记捡些梧桐果吃。”

“什么玩意儿?”

“梧桐树的果子啊,可以吃的。”

“你那里是有多穷啊!”

“蛮好吃的啦!”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那明年弄些吃吃啊!”

小丽擦身子的手停了一下,继而笑道,“好哇!”

就在很多年后,我安慰小张的那个夜晚,我发觉她们转过身抽泣的肩膀,异常的像。

初次见小张父母,比我想象中要和蔼的多。

或者是我把他们想的太憎恶了,我开始以为他们一定会有高级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以及职业医生固有的优越感,最后还要地方官员字正腔圆的调子。

就是一对平凡的老头老太太。

跟万万千千普通职工家庭一样,待人客气周到,对未来女婿说话有些诚惶诚恐。

我受宠若惊。

小张像凌驾我们之上的生物一样,自顾坐在一边看电视。阿姨拿出一些老照片给我看,见证小张幼时到现在都是多么的完美无缺。

一如千千万万的普通职工家庭的老人一样,自己这辈子没能实现的期望,全部寄予到孩子身上,倾尽所有,以为可以培养出一个国家级大人物来,岂知自己多年来辛苦经营的,不过是当今亿亿万万普通孩子中的一员。

叔叔竭力伪装成一副极有威严的样子,不多话,不搭腔,希望可以长久在两家之间镇得住场面。我觉得小张在这点可以完爆培育她多年的阿玛。从那五串佛珠就看得出来。

我们丰盛的吃一餐简饭,阿姨爱屋及乌,常给我夹菜。叔叔怕被我看出他食人间烟火,只一昧的喝酒,企图用他擅长的技术给我一个下马威。小张不悦,“爸你少喝点儿!”“爸你吃点儿菜!”时不时剜我一眼,吓得我也不敢吃菜。

我们都喝多了,在各自媳妇儿前强忍不吐。

谁是一家之主一目了然——小张从容的指挥她妈操持这操持那,自己也游刃有余的帮忙拾掇,没多大会儿我们爷俩就从乱糟糟的饭桌上转移到干净的茶几上;片刻后酒桌也亮堂了出来,小张挽着我,“爸,妈,我送小祥回去,你们休息吧。”

阿姨有点轻微的手足无措,想说些客套话,被小张一个眼神放平了。

叔叔现在只会说“好”“好”。

“喝那么多干嘛,我爸那么大年纪了,你跟他较劲干嘛!”路上小张埋怨我。

还没来得及解释,扭头就吐了一地。鼻涕眼泪齐出,苦辣无比。

小张别过头,也是强忍着给我拍背。我知道她受不了这个,就挥挥手叫她去一边。

小张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一张捂住自己口鼻,把剩下的塞进我手里,几步走到了一边。

我撅着屁股挪了几步,在绿化带里又吐了些,方觉好些。

小张离远了看我,见我回身走了,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喝口水漱漱口,这水别喝,太凉伤胃。”

说着又嘟嘟囔囔躲到了一边,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这就是小张的温柔。

来自高等学府千锤百炼后精简后的温柔。或许它曾经繁冗的飘荡在篮球场的上方,图书馆的下方,操场的角落,树林的草地。如今它风景都看透,却没了一颗细水长流的心。

这就是我仅有的,来自于施舍的温柔。

订婚的酒店也是小张联系的。

我爸交代给我,我交代给小张。

小张大可以不必操着心,但是她怕自己仅有的一次订婚仪式泡了汤,毕竟她对我的个人能力视若罔闻。

被人看不起也挺好的。

两边的家长都很礼貌,客客气气的说些好听的话。

小张才是镇得住两家场面的人物。在她的坚持下,任何旁亲都没能参加这个小型仪式。

理由是小张一人镇得住她全家,我一人可以镇住我全家,小张镇得住我。

淡淡的吃了个饭。

出门前我对小张说,“结了帐,咱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你想反悔还来得及。”

“赌一把好了。”

“你看上去不像运气很好的样子。”

“你少气我,你知道我要赌什么?”

“无非……幸福安逸什么的。”

“如果是这样愿望,赌赢了不是挺好的吗?”

“是呀,挺好的。”小张漫不经心的应了几句,便几步赶到前面去,给两边的老人拦出租车。

“去干吗?”送走家长后,我在路边问小张。

穿梭而过的车流带起小张的长发,胡乱的摆。她眼里只有远处未见的出租车,“去看看家具什么的吧。”

“下礼拜再去吧。”

“你就会拖——慢性子,拖来拖去最后不还是得干。”小张劈头盖脸说我一通。

我本来想和小张温情一下的,无辜就挨这么一顿,心里窝住一团火,想发,又他妈没有理由。总不能跟个洒逼似的站在马路中央,人来车往的街头,跳着骂“凭什么不让我艹逼,凭什么不让我艹逼?!”

想着忽而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也许就有些怪异。小张皱着眉头瞥我一眼。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