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大陆

深冬，年关将近。乌云厚重，寒风萧瑟。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广场之上，一座由玄黑巨石垒砌的九层祭台矗然而立，祭台中央安置有一方青色长鼎，一股森然的气象渗透而出，彰显着此刻凝重的氛围。

此时，广场之上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群，彼此间神情严肃，互不交谈。一个老者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手持一卷羊皮书文，朗声道：“祭典仪式正式开始！请代族长李元修携宗族当代长老、后辈子弟登祭台！”

只见人群中，一名玄衣中年男子当先走出，一步一阶登台而上，手持羊皮卷的老者亦转身跟随。他们身后另有两名老者尾随，最后才是一群面庞尚带稚色的少年少女。

所有人皆身着黑色服饰，袖口之中皆绣有淡金色龙纹。

李氏家族，是云麓镇大族之一，在云麓镇，已经有着久远的历史。因此，这祭典仪式也相当隆重。

所谓祭典仪式，是这片大陆上的惯例，一为敬天地，二为敬宗祠。天地赋予了玄灵大陆中的万物以灵气，而宗祠则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血脉传承。

祭台之上，一行人面向长鼎，分三排而立，分别是代族长、当代长老以及宗族核心后辈子弟。

那手持羊皮卷的老者位于第二排左首，是为大长老，每一年的宗族祭典皆是由他主持。

大长老目光一扫台上及台下神情严肃的族人，微微颔首，只见他朗声道：“焚香，祭天！”

代族长李元修上前一步，双手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无形的灵气波动弥漫而开，一股青色的火焰瞬间在他指端燃起。

“嗤！”

火焰飞入青色长鼎，鼎内铺满了黑色的泥土，这便是玄灵大陆上有名的灵焱土，是一种较为珍贵的燃烧材料。灵焱土遇火便燃，瞬间腾起了旺盛的火焰。

二长老从队列中走出，将随身携带的三根长香递给代族长李元修。

李元修接过香，置于灵焱之中点燃，随后插在身前的供台之上。

大长老高声道：“一拜，拜天！”

一时间扑地声四起，包括广场和祭台上的所有族人齐声跪倒。

“二拜，拜地！”

“三拜，拜宗祠！”

“礼毕，起！”

如此反复三拜，众人这才起身。

李元修此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看着祭台上一众人道：“好了，后面的事就照旧按往年的流程执行！大长老，继续由你主持。”话一说完，他便要下祭台而去。

“慢！”大长老忽然上前一步，拦下李元修，道：“代族长，我有要事相商，还请留步。”

“要事？”李元修疑惑地看着大长老，等待着他的下文。

大长老的目光在祭台上那一群后辈子弟中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眼神中满是善意和鼓励。

众人见大长老的目光，也纷纷注目而去，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一时间众人皆神情复杂。

只见这少年莫约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嘴唇紧紧抿着。

大长老咳嗽一声，高声道：“众所周知，我族族长李元昭已经失踪整整三年。”

闻言，李元修道：“不错，正是如此，我才替长兄代掌族长之位。”

大长老点头道：“我们宗族以血脉为源，自立族以来便有祖训，族长之位传嫡不传庶，立长不立幼。族长三年未归，生死未知，本不宜商定此事。但族长之子，李冲是本族长子长孙，而且，就在今天，要授带着袍，以证成人之礼。”

大长老此言一出，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祭台上那个一袭黑衫的少年，紧接着便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这大长老的意思，是要这个废物接替他父亲当族长？”

“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争气的长子长孙！”

“如果不是他有这个身份，哪里轮得到他染指族长之位？”

“嘿，当不当还不一定呢！至少我就不同意。”

一阵阵满是嘲讽不屑的声音，落在祭台之上那清秀少年的耳中，如此扎人和刺耳。少年缓缓抬起头，眼神冰冷，面色隐隐变得狰狞，他紧紧抿着嘴唇，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些人都是如此趋炎附势吗？”

父亲尚还在时，族人莫不敬畏，张嘴闭嘴都是“少族主”，而自从三年前父亲突然消失后，他在族内的地位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大长老和叔父一直庇护着他，恐怕他早已露宿街头。所谓人心冷暖、世态炎凉，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李元修无奈，眼神柔和地看了看少年，他笑道：“那依大长老的意思？”

大长老道：“遵从祖训，传李冲族长之位！”

大长老话音刚落，广场上立时有人喊道：“我不服！他凭什么？”

“对！我也不服！”

李元修喝道：“聒噪！给我闭嘴！”

李元修长袍鼓动，一股威严之气流露而出，台下顿时噤声。只见他理了理袖口，淡淡道：“按理确该如此……”

二长老忽然向前一步道：“代族长请三思！李冲虽然是长子长孙，但如今我族内外交困，强敌环伺，他年龄尚小，而且……而且实力低微，实在不堪当此大任！”

李冲自嘲一笑，木然站在台上，这些人无论如何发表意见，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就仿佛这件事情本就和自己无关。

李元修面有难色，看了看两位长老，道：“二长老所言也有理……”

大长老朗声道：“而今他刚刚成年，实力弱可以理解，但祖训不可违背，我辈只要忠心辅佐，他未必就不是可造之才。”

二长老却是冷笑道：“可造之才？十六岁了，如今只怕还是在锻体境吧？”

李冲呼吸一窒，指甲不知不觉间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二长老转头道：“就不拿外界天才相比了，代族长的儿子，李潼，也就比李冲大一岁而已，已经步入一气境！如今更是一气境一重天巅峰实力！”

此言一出，广场之上再次爆发出一阵议论声，不过这一次却与之前截然相反。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祭台上另一个少年，眼神之中皆是羡艳和赞赏。

此人正是李元修的独子——李潼，十七岁的少年天才！

李潼一脸得意，挑衅似的看了一眼犹如木桩子一般的李冲。李元修将台上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色颇为复杂。

大长老深深一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冲，一时语噎。

这时，三长老忽然插话：“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李元修颇为感兴趣地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三长老道：“族长一事，按祖训来说，确实应该立嫡，但如今我们宗族的境况不同以往，所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既然大长老在族长一事上有异议，我们便不妨来一场武斗。大家都知道，整个玄灵大陆上，无不是以强者为尊。用武斗的方法，最能决断出谁是强者；只有是强者，日后才有资格统领李家。

当然，李元修族长不会以长欺幼，那就交给后生晚辈。让李冲和李潼来一场武斗，如果李冲胜，自然就该是他的族长；如果李潼胜，那就应该是他的族长，只是李潼如今尚未经历练，理所当然由父李元修代为执掌。”

李元修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三长老，脸上却是思虑颇深，沉吟道：“这恐怕不妥吧？”

二长老立时附和道：“有什么不妥的？依我看，这样就很好。凭实力说话，大家都服气，大长老，你说呢？”

大长老无奈地看了一眼少年李冲，面色迟疑：“这……”

然而就在此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李冲向前一步，淡淡道：“不就是打一架么……我接了！”

台下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喧哗，意料之中的冷嘲热讽铺天盖地向他而来，这一次他却目光坚定地站在台上，充耳不闻。

大长老长叹一声，也不便再说什么，和李潼来一场武斗？在他看来，以锻体境对上一气境，没有丝毫胜算，必败无疑！也许他只是想争这一口气？毕竟这两年所遭受的白眼和冷落，他都看在眼里。

对于一个弱冠少年来说，尊严此刻已经被彻底践踏。

李元修见众人议论，不由得放声道：“好！不愧是我李家的后辈，有血性！既然这样，那就定在七日之后，我亲自为你们二人主持。”

“诸位，还有什么事吗？”李元修道。

大长老摇头不语，其他人也无事要禀报，李元修见状，大手一挥，道：“那继续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宗族每一年的祭典除了拜祭天地宗庙以外，还会为年龄达到十六的晚辈举行成人礼，授带正袍。

李冲正是今年其中之一。

成人礼之后则照例对年轻一辈进行实力检测，当众人见到李冲果不其然处在锻体境时，又免不了一阵数落。

“每天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李冲缓缓走下祭台，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此时在祭台之上爆发了一阵耀眼的光芒，那是灵气波动的现象。

只听得一阵喧闹声响起：李潼，一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