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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楔子
“乌获,你欺师灭祖!”
“师傅,您现在倒记起我是你的徒弟了?”
司袭舍人陈归倒在地上,汗出如浆,大殿之上,紫厢女官双手双脚被泛着豪光的乌金铁链悬吊挂于半空之中,身后若隐若现了九头,足脚之处却化蛇身,蛇身而青,鳞片青金之色。幽王后宫,却隐藏着这么一位上古妖神?
“乌获,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为师以前确实对不起你,可你何需如此?”紫厢在空中挣扎,那乌金链子却渐成透明之色,泛金的气流自她四肢往链子中去,人却渐渐萎靡。
“对不起我,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对不起我?”乌获偏头一笑,灿若春华。
紫厢一滞,避重就轻,“你看吧,咱们非但曾经有师徒之谊,还曾有婚约之束,这般深厚的交情能不能抵了以往那些微小恩怨?”
“小恩怨?哈哈。”乌获再笑两声,“为了婚约你将晚芝送入金天族杀阵之中,使她神魂俱灭,师徒之情?你自己想想,你教过我什么?”
“这破婚约……慢着,你且说说清楚,这晚芝是谁?”紫厢满脸空茫。
“丛蚕晚芝!”乌获笑容一收,脸变冷,“你连她都忘了?”
“古蜀国那小公主?乌获,你喜欢她?”她哈哈了两声,“你怀疑我为了婚约故意将她派出去了?你可太冤枉我了,她有什么值得我这么做?婚约又不是术法秘本!我能花那心思?她自己本事低微死了就死了,那场仗相柳一族死伤殆尽,九师亦伤亡惨重,死的又不止她一人?再者么,我和你也不对盘,见面就打,早知道你有情人,我还跑什么跑?直接禀明天帝退婚不就成了?啊,不对,她早死了啊?这时间对不上……”
褒姒都听怔了,首次见到神仙也会脸色发青的。
话这么多,紫厢平日里斯文寡言运筹帷幄全是装的?
褒姒悄悄看向乌获,只见他鼻梁高挺,眉如墨画,不由心头一热。
别管神魔不神魔,这徒弟长得着实养眼了些。
想这紫厢初初寻着自己时,以为她不过是落魄道门的弟子,会些武功术法而已,且她一开始中意的是妹妹,自己想法儿将妹妹毁容,她这才挑上了自己,从那穷门破落的庄户出来后,万想不到经过她一番操作,自己成了真龙唾液而生之人,成了王后。
既然为后,怎么能再听她在耳边唠叨这也不许,那也不准?幽王一心求仙问道,想要重开神魔之道,再做人皇,现先祖辉煌,要和神魔平起平坐,让她督促阻止,她瞧着就挺好的,糟老头子一心干这些了,不会来烦她,国事由她掌控,岂不是好?
狡兔死,走狗烹,她已操控幽王如掌中之物,还要这个紫厢干什么?
乌获寻来,两人一拍即合。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怕一个控制不住把宫殿拆了,忙说:“紫厢,我瞧着吧,这位……法,仙师?好像不是这意思?”
“我明白他什么意思,确实,当我的徒弟受了些委屈,谁叫我要求严呢,又是第一次收徒,”紫厢勉为其难地,“乌获,对不起啊,为师那时年青,和你一样都只有千把岁,没下界历练过,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知道刚硬蛮干,让你受苦了。”
乌获冷哼,“师傅还记得怎么教徒儿的?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下,教我聚冰术,一脚将我踢进冰海,不制成冰不许出来,将我驭火术,将我一脚踢进火坑,不练成不许出来,至于解毒术,师傅将我……”
“一脚踢进蛇窟,不练成不许出来……”紫厢脸上愧悔,嘴里温和,“教不严,师之过,如此说来,为师从某方面讲还蛮称职的,再者,如果不是为师逃了,咱们可得成婚,你这一天天对着杀你老情人的仇人,焉能不堕入魔道?你现在已是上神,成就尚在为师之上,咱们把以前揭过不提行吗?”
陈归躺在地下听得悚然,这种上古众神大战,现如今只是刻在古庙里的壁画,不知真假,只是传奇。
壁画上相柳一族领了九大同盟氏族和金天氏在神地长留一战,真可谓天地变色,草木皆惊,他们说的就是那场被后世称为众神之乱的大战?这紫厢就是当时的统帅九师离君?
娘娘从哪惹的这些人物?
娘娘还真是含真龙唾液出生?
“师傅倒从没变过,还是那般视不把旁人当回事。”乌获黑漆漆的眼睛盯在她身上,“师傅要那颗心有何用?”
紫厢偏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是为了它而来?”
“这本就天之一族法器,你私逃下界,此物自当物归原主!”乌获冷淡答,却左手变掌为爪,五道白光自指尖迸出,直刺紫厢心脏之处,一抓一收,豪光乍现,在她痛呼声中,一物自她胸口滑出,倏忽便来到了他掌心,却是五彩晶莹宝鼎状物,透明鼎体之内,却有一颗心脏勃勃跳动着。
紫厢脸色苍白,望向胸口空洞之处,再抬头看他,苦笑,“乌获,你当真做到如此地步?”
“如不是这霞光宝鼎护你神心,你早被打入冥古之渊,这东西早该还回来了。”乌获说。
“万般借口,原来不过为了夺宝而已,乌获,你打了一手好算盘!”紫厢脸色更白,泛金之气从胸口黑洞四散流走。
“夺宝?这本就是天之一族的东西!”乌获手指一拢,把那宝鼎握在掌心,慢收拢五指,宝鼎内压,里边红心跟着变形。
紫厢在铁链上挣扎,痛苦嘶叫,他缓缓松了五指,笑着说:“这样小小的苦痛师傅就受不了了?我当你徒弟的那些时日,日日受的都是这种苦。”
紫厢脸色青白,豆大汗珠滚下,“别叫我师傅,我担不起,霞光宝鼎是天帝之物,你想夺回,天君知道吗?”停了停把气叹得婉转悠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既非师徒,再非同袍,婚约更是笑话,我混我的下界,你做你的上神……能不能别想起我,就当我死了?死得透透儿的?”
“如不是为了收回此物,谁愿意再想起你?”乌获面色寡淡。
紫厢心叫不好,看他神色,估摸不定,想了想诈他,“你如此做,天君不知道吧?霞光宝鼎助我疗伤,去除厄力,神心未复,不会收回,你这么做,不怕天君怪罪?”
“你逃往下界千年,你以为他还记得当初约定?”乌获慢吞吞地说。
“仙师,天快亮了,动手吧,夜长梦多就不好了!”褒姒在旁提醒。
乌获表情微凉地看向她,褒姒后退一步,寒意打心底升起,忙一笑,“仙师不急,慢慢来也行。”
缚着手脚的精练铁链发着白光,持续吸取紫厢身上精气,让原本厚重的金色慢慢变得薄透,似那晨露上的阳光,缓缓消散。
胸口破洞扩大,黑气翻涌。
紫厢却容色更颓,黑发变灰,肌肤失了光泽。
他左手持鼎,右手一招,一把乌金重锤现如手上,遍体通红,有如红日耀月。
“师傅最后教我那一场,差点让我神魂俱灭,幸好有曾爷爷驾到,出手相救我才能得以存活,可不知师傅有没有那般好运气?”乌获笑得美好而优雅。
紫厢有气无力瞧他,“你想毁了这法器?乌获,你说实话,到底为了什么?”
“就想师傅受一遍我当初在你手底下受过的苦!”乌获浅笑。
紫厢心知不妙,躲了千年,报应终于来了。
她那时春风得意马蹄轻,被天父从相柳一族之中挑选出来,领九师参战长留,只要胜了,相柳一族不会再被人称为恶兆凶兽,和清贵的吉瑞祥兽平起平坐,成为正神。
无尽的美好前景等着,无数的族人们眼巴巴地盼望着,哪有耐心去带这么个龟毛之极的挂名徒弟。
且此人极为反骨,说没有正式拜师,叫她一声师傅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起收徒,那也是一场闹剧。
天帝某天说昆仑山有好酒酿成,约她前去饮上一杯,她乐滋滋地去了。
喝至半酣,天帝不经意般地指着一旁坐着的倒酒之人说:“此乃故人之子,不成器得很,勤快倒是勤快的,但资质愚钝,修炼千年,怕是连离君坐骑火麒麟都打不过,要不请九师离君您指点几招?说起来离君也只是修炼了千年的,怎生能这般厉害?”再瞧她一眼,赞许,“这人比人啊,真是气死人!”
她哪知道这话中玄机,点头应了。
天帝老儿便笑微微地说:“还不拜师?”
这货马上扑通一声跪下,行了拜师之礼。
她坚拒不受,她独来独往惯了,后边跟了这么个天帝嘴里的蠢东西实属不妥。
当时还想,蠢虽然蠢,长得倒养眼,恩,打扮得也精致,插上几朵花,就跟个小仙女似的。
天帝老儿便叹气,“欠的故友人情不好推辞,这样吧,只需离君你教他些本事能安身立命别一个看不住被大妖小魔欺负了便好。”
她还笑问:“欺负?您老是怕他被女妖女魔欺负?”
天帝老儿斩钉截铁点头,还一拍大腿,“正是如此!离君啊,只需三年,三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又愁眉苦脸,“哎,请了无数神将来教他,总是学不成,现如今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离君您的身上了。”
又说这酒三千年一酿,今儿全用来招待她了。
当时吃人嘴短,一想,只三年?用三千年的仙酿换教徒三年,划算,弹指之间便时光飞逝。
再者,别人做不成的事,她能做成?
她哪想到天帝老儿这么个天地至尊也可以睁眼说瞎话,鬼话连篇的!还故人不成器之子?还火麒麟都打不过?她一招没教全,火麒麟会看见他就四肢打颤?哆嗦不停?
还故人之子?明明是他自己曾孙子!
当时年青啊,热血尤在,上边下达的命令务必尽心尽力完成,一朝用力过猛……如此不成器之人,能不先打掉他纨绔懒散习性整得他成器?
三年过后,他回归天之一族,真实身份显现,天帝为安抚相柳一族在长留之战之中牺牲,让他俩成婚,当时她看到那张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以及其眼里满满的恶意,从头到脚只冒两字:完了!
赶紧逃往下界,隐藏身份,如不是幽王作乱,想重开人神通道,她岂会以紫厢身份来幽王后宫?将这褒姒操作成真龙唾液所生之主?
她不过想在人界苟着,平衡时局,化解怨怼,使苟着的时间长些,招谁惹谁了?
“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紫厢认怂,“乌获好徒儿,师傅错了还不行么?”
“迟了!”乌获答得简单干脆。
他将那红日般的重锤对准那右手霞光宝鼎。
紫厢见到,九张脸皆露出不同神色,或惊,或讶,或恐,或涕泪交加。
九股金气在背后若隐若现,挣扎扭曲,宝鼎之中的红心却似觉不妙,黑气纠缠包裹,可怖之极。
“乌金锤是后裔射落的金足乌所化,我可花了不少时间炼这东西,霞光宝鼎毁坏后,你神心再无法借此鼎受天地灵气滋养,师傅,我对您好吧?您求仁得仁了,自力更生,自求多福,自己自足……这是您教我时常挂在嘴边的……成神又或坠魔,全看您自己的本事了。”乌获笑微微。
“乌获,你明知我神心因厄力受损,不借这法器滋养去除厄力怎能恢复如初?这法器可是天帝下了法旨借我的!你就这么砸乱了?你毁坏天界法器,天帝饶不了你!”紫厢气息一弱,恳求,“好徒儿,别这样,都这么多年了,为师在下界受苦受难,缺衣少吃,颠沛流离,受的苦已经够多的,就让为师在这里继续受苦,受苦个几千上万年,慢慢儿折磨,何劳您亲自动手?”
“师傅,您在人界日子过得好得很,既自在又舒服,所以我瞧着很不舒服,就想亲自动手!”
紫厢愣了愣,后悔不曾韬光养晦,太过得意惹人妒忌。
这挂名徒弟真身为龙之二子,名曰睚眦,心眼小得很!
乌获一点犹豫都没有,一记重锤锤在那鼎身之,一击之下,那鼎便碎成几块,浮在半空之中,晶莹剔透,如灿烂星河。
豪光四散开来,如薄冰般钻入铺满地面,渗入地底。
那颗带着黑丝的红心却倏地一声钻进了紫厢胸口,她满脸痛苦,喘息不止,黑气向脸颊脖颈蔓延,渐渐地,身形渐渐薄透,自铁链中脱出,化作一股清烟自门隙而去,不见踪影。
陈归只觉身上一松,那股无形的捆缚之力却已消失,他趁两人不注意,悄悄往门口爬去,临到门边,手掌刺痛,抬起掌来,却见有透明碎片刺入掌心,目光到处,那碎片却钻进体内消失不见,忽尔之间,只觉身轻如燕,无形力量足沛体内,他连爬带滚来到屋外,却见那豪光缓缓铺开往远处连绵烽火而去。
那豪光覆盖于褒姒身上,她怔怔站定,却恍然大悟,忽尔笑了,“什么龙之唾液而生?哈哈,我竟然舍近求远,原来我才是真正的金天神女,乌获,你是乌获上神……”
乌获打断了她一话,冷冷地:“是么?”
他一挥手,褒姒倒在了地面。
那悬于半空的碎片渐渐汇聚成两个环形物,一黑一白,缓缓飞向他的掌心,在他指尖盘旋。
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却叹了口气,手指一收,将那物收在掌心。
一年之后,褒姒被一部落首领犬戎所俘,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