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浮云

初春的天气，雾蒙蒙的，几丈之内不见人影。云楹倚在窗边，信手拨弄着昨天送来的新琴。琴是好琴，可惜未经磨砺，棱角未平，弹起来反倒没有以前的那张温婉动听。起雾的天气并没能影响到庭院里来来往往的家丁侍女，大选在即，大概每一个家中有待选秀女的人家都是如此的忙碌吧，莫不都是盼着自家小姐能够平步青云，做了主子娘娘，自己也跟着添光。

“小姐，天凉，您别总开着窗，小心着凉。”瑾儿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江南那边又送来一些料子，二夫人张罗着给您做了几件新衣裳，大选的时候穿，您瞧瞧喜不喜欢？”云楹放下手中的琴，懒洋洋的转过来随手翻了翻，“二娘的眼光向来不错，倒是淡雅大方，收起来吧。”

“是。”瑾儿笑眯眯的递上手中的盒子，“这是大少奶奶送来的，说是特意差人从南边带回来的珍珠，送到多宝阁打造的首饰，希望小姐大选能够顺顺利利。”云楹接了过来，取出来看了看，随手放了回去，“多宝阁的手艺不错。”

瑾儿小心的把盒子放到台子上，叹了口气。小姐向来性子淡，果然这些俗物都入不了她的眼。“还有这个，”瑾儿拿起最后一个盒子，“这是二少爷托人带回来的。”“二哥？”云楹终于有了些反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玉佩，通体的翠绿中染了几缕白色，仿佛是一株玉兰花，透着清幽。“还是二哥眼光好。”云楹满意的把玉佩系在腰上，绿色的穗子陪着她今天穿的月色衣裳分外好看。

瑾儿低头帮她整了整衣裳，笑着说，“就知道小姐喜欢，二少爷的礼物，向来最和小姐的心意。”“二哥疼我，”云楹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少女的明朗，低头问瑾儿，“二哥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二少爷说今年南边事儿多，不能回来送小姐进宫了，中秋的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样啊，”云楹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怕是中秋回来也见不上了。一入宫墙深似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面。”“我听说二品以上的娘娘新年的时候可以把家人召进宫去，”瑾儿收拾着刚刚送来的东西，“以小姐的才貌，一准能做主子娘娘，到时候不就能见上了？”云楹摇了摇头，“我到宁愿选不上，回到这小院中，总比陷在那宫墙中的好。倒是你，”她顿了一顿，“你真要跟我进宫去？不如我让二娘帮你物色个好人家嫁了吧。”“我要陪着小姐，”瑾儿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谁也不嫁。”“真的不嫁？”云楹上下打量了瑾儿几眼，“我二哥也不嫁？”“小姐！”瑾儿急的跺了跺脚，“您别总拿我取笑，小心叫人听了去，污了二少爷的名声。”

云楹怜惜的拍了拍瑾儿的手，这丫头的心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气的是她那个木头二哥，倒是一副只把瑾儿当妹妹的样子，平白让人着急。“也罢，你就跟了我去吧，留下了我还怕你被人欺负，等二哥回来了再做打算吧。”

瑾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羞涩和眼底的幸福叫云楹羡慕万分，无论将来如何，她总是有个可等可盼的人，不像她自己，漫漫深宫，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能否平安。

终于到了大选的正日子，一早起来，府里上下就忙成一片，二夫人带着妹妹云裳一直跟着忙和，云裳才11岁，帮不上什么忙，只在一旁看着。　“楹儿，今天可小心着点儿，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厉害着呢，别出错啊。”二夫人倒是比云楹更紧张，这个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从小看到大，虽说不是特别亲近，倒也为她操着心。“二娘，您放心吧，最多就是选不上，能出什么大事儿呢？”云楹倒是一派悠闲。“哎，你这孩子——”二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面催，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动身怕是晚了。瑾儿赶快扶着云楹上了马车，选秀是不允许带侍女的，要是选上了倒是可以带一个贴身的丫鬟。瑾儿把云楹送到宫门口，帮她整理好衣裳，便留在马车上等着了。要是云楹入选，自是有人来接她入宫。

这待选的秀女自然不能从正经的宫门进宫，走的是西北角的德清门，只有皇帝大婚的皇后才能从正南方的崇德门入宫，以示尊荣。当今圣上18岁即位时已有正妃，乃是当朝太傅柳承莫的长女，因为是即位前大婚的，因此不能从崇德门入宫，是与另两位嫔妃一起从德政门进的宫。崇德门入宫，是天下女人的梦想，在本朝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宫中规定的选秀时间尚未到，待选的秀女却大多都已经到齐了，都在一座偏殿里候着，等着到时候管事的姑姑领着去选。这选秀也是大有说道的，民间送上来的秀女要经过进一步的甄选，这些都是底下的太监嬷嬷挑的，凡是有一点问题的都不能进入正选。而此时在屋子里的都是大小官员的女儿，是有身家背景的人，是不需要经过初选的。至于最后能否选上，不只是看人品相貌才华，最重要的是家世。皇上即位以来这是第三次选秀了，但是宫里有头面的嫔妃并不多，皇后以下，四妃中只有德妃，是从王府带上来的老人儿了，如今帮衬着皇后打理宫中的事物，丽妃也是从王府中出来的，出身不高，虽育有一子，却只得了个从一品的妃位，未能位列四妃。剩下的赵昭仪，祥嫔是第一次选秀出来的，吉嫔和姚婕妤是第二次选出来的，家里都是当朝的重臣，其余的基本上都未得过什么宠爱，位份也不高。

“楹姐姐，楹姐姐——”云楹正出神，却被一人推醒了过来，她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翠绿色的裙子，白嫩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撅着粉嘟嘟的小嘴看着她。“阿碧啊，”云楹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这是她大嫂的妹子，吏部尚书的小女儿，叫沈碧瑶，从小便爱缠着她，“怎么了？”“楹姐姐，你说，皇上长的什么样子啊？好不好看啊？”沈碧瑶坐在小凳子上，手托着腮，歪着头问。“据说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美人，想必皇上也是很好看的。”云楹宠溺的答道，这小丫头，还没有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