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华年

细雨，有风。

沈穆俞踏上这个城市，经历着它的喧闹于寂静，早晨起来到路边买份了报纸，坐到院子里的悠闲的看完。三个月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走的太远，她怕在这片陌生的楼宇下冒然走失，今天他穿着卡其色长袖衬衣，她站在这座不明朝代的石狮旁，看着一个又一个旅游团里一些注定无法认出的脸。

祠堂东厅的拱门边，郭麟轩笑容可鞠的，忙着解说漫漫历史中某个故事里的日落，阳春三月，江南的小镇下着日渐绸密的雨，由南及北，这座城市汇集着饱含羞怯的水垢，沈穆俞撑着绸布小伞，指甲轻轻磨嗦着棕榈夹克的水晶纽扣，脸上泛滥些年华渐远的无辜。雨水沁湿的棉袜，随着脚步那种一步千年的跨度，相隔甚远，却总近在眼前。

他没有看到她，她没法忘记他。

伤痕累累，抑或不足以形容现在的自己，来去无常的岁月里，某种思念悸动的青春，总不愿杵在这细雨菲菲的午后，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似乎因此往事便在也不堪回首。青砖赤瓦的阁楼里，她转身就要没入这座城市的巷尾胡同，就此如泼墨般不在渲染这雨季里潮湿隐晦的空气。

“丫头”

她暮然回首，看到他满面春风的拉着一个乖巧的的女孩，递去一个巴掌大小的毛绒娃娃，她看到郭麟轩耳朵上，满是自己鄙夷的耳钉。脚上的棕色尖角皮鞋，在这场雨中，步伐与躲在暗处的自己却如此一致。这种无声的割舍，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痛彻，就如徐志摩的康桥，轻轻的，没有带走一片云彩。衣袂飘飘的年代里，如此没有了离别抽泣的华年。或许我走了，他却并不想知道。

在拐角的边摊上平生第一次买了盆相对翠绿的富贵竹。这些时日，当自己开始习惯这个城市的雨，开始有了落地归根的感觉时，离开，却总让自己觉得无奈。这个曾经给予自己惊喜的城市，就像卡了鱼刺的喉咙，赋予着自己坐立不安的惊慌。这是种没法宣泄的羞怯，女孩一眼万年的永不相见。

或许只是两个从相见到相知都无法恩爱的男女。沈穆俞，掏出手机，对着他的侧脸，轻轻的触下键盘。

推开宅子的青漆铁门，满地的传单，酒店的，饭馆的，理发的，按摩的。直接用靴子踢出门外，朝着巷子憋足了劲“有病吧，欠收拾的贱手”沙哑，气若游丝，抽空沈穆俞满脑的牵挂。

如若不是背井离乡，这个城市原本和自己没有任何的瓜葛，可是现在，这里有了自己的记忆。几天前，他站在这个院子门口，晨曦映红的脸颊，他大声的喊“沈穆俞，起来交房租了。”沈穆俞迷离的眼神忘着院子那扇红漆大门，眼泪轻轻的滴在脚下坚实的青石地面。

“澎”，门关上的时候震落些许灰尘。

隔壁大妈探出半边脸，朝这边诧异的张望。

她瘫坐在沙发上，富贵竹往茶几上一搁，只想好好的眯会，手机此时却响起了音乐。

“别在烦我！”她在也不允许自己懦弱。

电话挂断，沈穆俞抽出纸巾，捂住鼻子，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哭。眼泪就是女人的标签，一旦失去，在多的坚强做给谁看。

赤脚在地板上走动，冰凉而且真切。有时候，她觉得如此而已，只不过是一个人，在一个渐渐熟悉的城市，吃饭，然后在西边郭家的宗族祠堂，看着那个自己曾经莫名反感的青年导游，孜孜不倦的重复着，这条巷子，曾经无数次的朝代更替。沈穆俞拆下电板，手机卡顺手丢在茶几。

凌晨一点四十九分，沈穆俞打开窗户“混蛋！”

没有人知道她骂的是哪个混蛋，这个城市里混蛋实在太多。

那个下午，雨水如期而至，沈穆俞坐在那排青石台阶上，他看着薄纱素颜的自己，猫下腰，跪在阶沿，把那双橙色高跟凉鞋，小心翼翼的穿上自己冰冷的小脚。转身，就此在也没有回头。

“我离开，你会不会难过？”沈穆俞靠着沙发垫，小声的嘟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