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夏日歌單】 李桐豪／忘記歌詞

◎李桐豪

◎李桐豪

金曲頒獎典禮後，網上和友人議論得獎名單，友人歎：「乃文這次沒得，下次應該很難了。」我回：「快別這麼說，那靜茹怎麼辦？若非看到姚若龍〈大人〉入圍最佳作詞人，都還以為《麋鹿》沒報名，『愛從不敵新歌，不死心最痛』！」「欸，人家歌詞寫的應該是『性格』而非『新歌』吧？」怎麼會？！人都是貪新厭舊，新戀曲永遠比老情歌悅耳，所以愛從不敵新歌不是？下意識打開魔鏡歌詞網確認，才悵然地想到，魔鏡已經不在了。

字戀的人若把歌詞當成比肩新詩、散文的文類，而非音樂的附屬，是不可能對魔鏡的消失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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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當下，點擊Spotify、iTunes，跟水龍頭打開一樣，音響、耳機有源源不絕的旋律湧出。活在當下聆聽音樂何其便利，然而也少了聽實體唱片的一些情懷。早年，音樂是被收拾在一捲卡帶、一張CD，拆包裝，把CD、卡帶慎重地放到音響，一邊聽音樂，一邊讀歌詞本，都有一種拆禮物的快樂。

早年，卡帶裡會附贈一張小小的紙片，對摺再對摺，簡直像是情書一樣。小時候，聽陳淑樺專輯，那紙片寫著好動人的文字，簡直是短篇小說。寫字的人寫他書架取一本書的時候，一張照片不經意掉出來，看照片上滿不在乎的笑容，以為自己又要哭，但他發現一點難過的意思也沒有，甚至有點輕鬆，「放過我自己了。遇到可以愛的人，也真的愛過了，真是幸福的事情……起碼，是曾經幸福的。當然你也可以和世界賭氣，努力地傷心，為了證明自己不再相信愛情，這是孩子氣的任性。如果你曾有過愛的歡悅，憑什麼，可以不要那緊隨在愛身後的痛楚？憑什麼，不讓過去的事情過去……只要你願意，你會發現日子就像銀幣，在另一面，總有一張臉在等你。」

寫這些文字的叫做蔡康永，這些文字叫做文案。我這一代人，在還未戀愛前，已經學會聽情歌，在還沒被國文老師指定課外閱讀王鼎鈞、簡媜之前，就已跟著陳樂融、姚謙這樣的文案學寫詞學寫作文。千禧年進入MP3時代，實體專輯買得少了，但聽的音樂反而弔詭地變多了，陳奕迅、王菀之、盧巧音、麥浚龍……補了許多廣東歌的進度，假使沒有魔鏡歌詞網，決計不知道林夕、周耀輝、黃偉文埋藏在粵語九聲六調，那些粉雕玉琢文字裡，所有愛的真相。

男生、女生、團體、日韓、歐美、其他。近期新增、熱門歌曲、熱門專輯。魔鏡粉碎了，然而這樣的記憶也不算數了嗎？「講愛情，講友誼，再之後是什麼？這句詞忘記了，可否繼續唱歌？ReDoSo，ReDoSo，那空白是什麼？將語言淘汰了，都可震動你麼？隨旋律變化，即興又如何。」黃偉文借陳奕迅的嘴說得瀟灑，忘記歌詞，旋律一樣動人。

時移事往，元曲宋詞散佚了曲牌詞牌，每一個方塊字還是閃閃發亮。

華語流行金曲，在串流的浪潮丟失了文字，旋律飄蕩空中，沒有文字的魂魄，歌手的哼唱注定只是鬼在耳邊的呢喃。

更多更詳盡歌詞已不在※ Mojim.com 魔鏡歌詞網。●

■【夏日歌單】隔週週一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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