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枣村今天出了件大事!
此村地处偏僻,依山而坐。因不与官道相邻,村民并不刻意经营酒肆客栈,平时种地养养鸡鸭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
这天大清早和往常一样,村里老少刚刚睡眼惺忪地从自家茅舍里稀稀落落走出来扛起农具准备上田。
只见一个马队,沿村口土路风尘仆仆行来。其队形严整,马上的人个个体魄健硕还带着兵器,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都吓得傻在当地。
这一行所乘马匹,皆体态遒劲修长,与村里的粗矮骡马实在不一样!马背上的骑士们口鼻都蒙着面巾,通身黑衣软甲,身形挺拔威武。
马队行至空旷谷场停下。
村民纷纷慌张四散各回各家,只是片刻的功夫,村庄上便没了半个人影儿。胆小的他们们惶惶地从自家钉得稀疏的门板缝里向谷场张望,确定以及肯定,这是闹盗匪了!
那马队在谷场上并无肆意践踏的举动,只静静等待。期间除了谁家的耕牛蠢萌地哞了一声,就再无活物的动静了。只有秋风卷着枯草,在地上打转,一下一下撩拨着马蹄,很不知深浅的样子。
你不动,我也不动。
村民和马队就这样两厢僵持了足有半刻钟,终于一个中年农夫,从自家草屋里硬着头皮钻出来。
他花白胡子面向苍老,迟疑地挪到马队不远处站下,深深一辑到地:“小吏范篱,福枣村里正。敢问…敢问…”
“范里正。”一名骑士驱马缓缓走到队前,身手利落翻身下马,朝范篱回了个抱拳礼,“我等兄弟几人走镖至此人困马乏,今日想歇在贵地。可否行个方便?”
范篱听声辨认出对方是个年轻后生,语气斯文有礼,嗓音清亮颇为入耳。他直起腰身,迅速打量几眼与自己说话之人。
宽肩长腿,身形挺俊。腰间配着一把云纹剑,虽蒙着面,只看眉眼便觉英气逼人气质不俗。
再看这后生身后,那十个纷纷下马的魁梧汉子,胳臂比他耕作的粗壮小腿还要宽上几许。只要其中一位伸伸手指,捏他跟捏鸡崽儿似的,这个‘方便’不行也得行啊!
不是强盗就好。
识时务的范里正唤来自己的儿子负责打理那十一匹俊马,自己则亦步亦趋亲自将不速之客们请进福枣村的祠堂。那里是全村最好的建筑,两层破瓦房,还有院有厢。
村民们听说不是强盗,纷纷出来看了会儿热闹,心里惦记田里活计也就散了。只剩几个孩童叽叽喳喳在祠堂外探头探脑。
少顷,范篱端着临时拼凑出的几样粗茶点心迈进祠堂主屋。来客都已撤下面巾,可见十个髯须大汉各站两边,正中坐着个年轻人,看其眉目正是适才与他说话的年轻后生。不想面巾下的容貌可耐看,竟像是城里庙会上唱戏的俊脸小生,大姑娘小媳妇最爱看的那种。
那年轻人见范蓠进屋便请他右手上座,并将一个银锭放置在面前,举手投足间尤显贵气。“冒昧叨扰,烦请关照。”
范蓠忙摇手连说几声不麻烦,眼睛瞟了几眼银锭终究是没敢伸手。
于是二人开始客气寒暄一番。
“老人家贵庚啊?”
“小老儿已六十有三。”
“花甲之年身体健朗,这个地方养人啊。这里山清水秀宛如世外桃源,村民辛勤劳作收成可好?村里人丁可兴旺?”
年轻人谈吐斯文有礼出手又大方,范蓠戒心稍缓。“多亏老天爷庇佑肚子还能填饱。福枣村三十余户,人虽不多却也少病少灾还算安乐。”
“福枣村,这‘福枣’二字是何来由?”
“俺们村后山上有十棵百年枣树,结出的枣子有鸡蛋那么大个。村里婆娘怀胎作补都吃它,所以大家伙儿就叫福枣,图个子子孙孙福泽延绵的吉利。江宁府每年都会有人来收枣卖给城里的贵人,久了就叫我们福枣村。”
年轻人听了感叹道:“当真是取天地精华的福地,只独缺一位仙人了。”
“仙人也有!”范蓠越聊越得意,朝北边指了指,“在山里...”
“最近可有江宁府来人收枣?”
范蓠猝不及防地愣住,嘴里惯性回答:“没有啊。”
年轻人眼睛盯牢范蓠接着问:“除了我们还有其他陌生人到此吗?”那俊眼虽好看但犀利的目光让范蓠脊背冒汗,他立刻瑟缩到最初状态,恳切回道:“不曾有,不曾有。”
年轻人突然温和一笑,拿起桌上的银锭交于范蓠手中。范蓠哪里还敢接,双手拘在胸前往后躲。一旁站着的汉子上前将银锭塞进范蓠手中,并擒着他的手腕做了个请的手势。
范里正捧着银锭速速离去。
待他走远,右排打头最魁梧壮实的汉子开了口:“将军!这老头不像说谎。村子偏僻人丁少,来个陌生人就像村里窜进一匹狼般显眼。看来跟踪我们的那个人还没进村。”
“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我们且休息一晚。”年轻的将军从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我们从萧关出来他就一路跟着。三天的日夜兼程也离萧关足够远了,如果他有同伙应该会提前在必经的官道上设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