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常想当遇到叶乔其实是一个巧合,亦是一种缘分。
那日,皇上是去看元妃的,多日忙于朝中之事,一直未去看过她,她父亲又在边疆下汗马功劳,自己理应去看看她。记得那位南方有名的制衣师傅进宫已有数日,想来各宫嫔妃的衣服也应是赶制好了。
还未走到元妃寝宫,便看见一宫女正拿着衣服赶送过去,皇上是想看看那位师傅的手工的,没想到遇到了叶乔。
皇上走到叶乔身边时,眉目清秀的叶乔就那样望着他,没有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问她。
叶乔这才恍惚过来,“我叫叶乔,”她不知是哪来的力量抬头直视皇上那双令人琢磨的眼睛。
“我”,皇上重复着这个字,若有所思,眉宇微锁。这个新来的宫女倒是有几分不一样,皇上心想。
“大胆,圣上面前竟敢直呼你我。你是哪个宫的、、”皇上身边的太监大声斥责着叶乔,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皇上拦住了。
皇上悠悠的说道:“叶乔,梨,你叫梨吗?梨树,落叶乔木,花五瓣,白色,果实叫梨。只可惜,这里从未有过。”
叶乔见皇上眼里好像有几许无奈,但瞬息之间变转无。她埋头轻轻一点,算是做了回答。
“你去送衣服吧······”皇上淡淡的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起颀长的背影。
这是皇上第一次见到叶乔,梨,皇上心中默默念了一次她的名字。
皇上到元妃寝宫的时候,叶乔还未将衣服送到。元妃正在房中练字,早就听闻,元妃闲来无事,便会练字。皇上记得元妃的小篆写的很好,也成为此赞赏过她。
“今年的衣服还没有送过来么?”皇上明知故问。
“回皇上,还未送到。”一宫女说。皇上本是知情,也没再多问。
听到皇上的声音,元妃连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皇上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过来了。
元妃起身恭敬的向她行礼,皇上轻轻的挥了挥手,算是免了这繁门缛节。
“皇上今日怎有时间来我这儿?”她问。
元妃这样的问话,皇上向来不会回答。“家父可好?”皇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元妃也便没有再问,她自己很清楚,皇上每次主动到她这里来都是为了询问边疆之事,她也只有每次写家书回去借慰问母亲,来向父亲问一些军国之事。
“听父亲说前不久平息了边疆的叛乱,现在一切安好。”元妃回答说。
“嗯···”皇上淡淡的一声,随即又说:“春天了,有空多出去走走······我便先回去了。”说完,皇上便转身离开。
元妃恭敬的行礼作别,又转身走到桌前继续练字。
元妃才进宫是也深得皇上喜爱,只是皇上觉得,进宫久了元妃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
元妃才进宫的那年,她才十六岁,那时的她为了见爹,日日在城楼上等着父亲进宫上朝。几月下来,元妃从未间断过,入冬后,天气变得甚是寒冷,大雪纷至。
那日,皇上见元妃同随身丫头又在城楼之上,还冒着大雪,回宫之后便作了一幅画送于她。
元妃接过画后甚是高兴,将画过于寝室,也因这画,元妃在后宫的地位提升很多,她本不在意的,没想到,几天下来,各宫的妃嫔都前来拜见她,还给她送来很多礼品。
元妃知道,自从自己被父亲送入宫中的那一刻,很多事便由不得自己了。进宫前的那晚,她与母亲父亲作别,父亲说:“宫里不比家中,凡是要小心谨慎。我常年在边疆,我们元家在朝中的地位就看你了。”
元妃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进宫后她也处处留心着。可是一些事情由不得她好心。于是她也慢慢变得狠心起来,想来父亲的是对的,这宫里的人心太复杂了,只有自己最可信,只有权利最可靠。
皇上记得叶乔走的那天,天边一道残阳,血红。
皇上知道这一别之后,只能是两地相思。他只是希望叶乔不要怨他,元将军以国事相逼,他也实属无奈。只能赐她一死了,他终究是个薄情之人。
元妃流产,皇上甚是心痛,对元妃心生愧疚之情。他还记得,元妃当日欣喜的告诉自己,她有喜了。当时,叶乔才住进叶乔。他也只是为元妃主办了一场宴席。
后来元妃吐得最厉害的那几天,他也未曾去看过她,如今孩子没了,他是真的很伤心。
近来整日陪在元妃身边,才发现元妃进来消瘦很多。是他对她关心太少了。
御花园一事,见到的太监宫女都众口一词说,元妃摔倒时叶乔所害,元妃流产,也是叶乔所至。皇上知道,叶乔心地善良,这是并非她所为,元妃···元妃也不会···因为她甚是喜爱小孩。
这事其间的根底他也不想再细究下去,本想等事情平息一些后就接叶乔出来,可是元将军却分毫不让。
叶乔搬到乔阁后,他一直未去看过她,直到给元妃办完喜宴,皇上有空才去了乔阁。
皇上到乔阁时,见叶乔正在作画,便未叫人通传。她身穿一身白色绸衣,长长的头发上只扎着一根红丝带。简单、低调,却不俗。
走进时见到叶乔画上是一棵梨树,开着花,还未凋落。叶乔不知道皇上到了,只顾着怎样将画完成。只见她时而见她眉心微颦,时而见她舒心一笑,颇有几许倾心动人。皇上不忍心将她打扰,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作画。
当叶乔发现皇上已到多时时,一时心惊打翻了墨砚,弄得自己满身是墨渍点点。
皇上看着慌乱中的叶乔,倒是觉得这样的她很美。
在乔阁的那段时间,皇上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以前曾问过他:“皇上有见过梨花吗?我故乡每年春天,四处的梨花盛开,到处都会梨花飘香,很美很美。”
皇上听后摇头。
后来,元妃来乔阁大闹过一次。再后来,元妃就流产了。
“皇上,一月以来眉头紧锁,你就那么放不下她?”元妃问皇上。自从叶乔被赐毒酒后,皇上变得沉默寡言,不苟一笑。
“元妃,你没有见过梨树吧?”皇上问。
元妃摇了摇头。
“朕也没有见过,”皇上说。
元妃站在皇上身后不语,她知道皇上一心想着叶乔,即使叶乔已经不在,可是皇上还是天天念着她。每日必去乔阁,说的话也句句透着对她的思念。
皇上早就听闻南方有名茶出产,出游巡览便去了此地。在茶山遇到了几年未见的叶乔,但叶乔却不与他相认。直至后来皇上在她的住处发现了那幅当年所作的梨花图。相聚的日子毕竟太短,没住几天皇上便回宫了,其实他是想带着叶乔一起回去的。
“皇上,几日后便也要回宫了吧?”叶乔问他。
“嗯,”皇上低低的应了一声,出宫已有好几月,是应该回去了。
叶乔不再出声,见到皇上的那天,他就知道即使相认也只有短短数日罢了。
还有皇宫,她是不会再回去,这些年,她时常会想起当年入宫前,有人给她占的那卦,皇宫不是她的容身之地。当年心高气傲的她,怎会相信那些卦象所言,可是如今,日子久了,回头看,发现皇宫真的不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选秀的事皇上是无心顾及的,但是那个朱红色的瓶子就那样映入了他眼。他记得,那时当年刺叶乔毒酒的瓶子。拿过瓶子一看,瓶底刻着的“梨”字还刻骨铭心,那是叶乔进牢的时候,他亲自刻上去的。
伸手拿过,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了几粒种子。
“这是谁献的?”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
这时,殿下一女子走出几步,皇上望去,赫然一惊。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眼前,就像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叶乔一样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倾国倾城。只是,她的眼里,多了一些坚定与勇决。
“你叫什么?”皇上问。
“我娘一生只念着一个人,便给小女取名为思君。”
皇上心中淡淡一笑,思君,这名字可是为了思念他么?
皇上身边的太监也看出了端倪,殿下的女子和当年的叶乔长得太像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相似。一样没有行礼,一样对着堂堂圣上直呼着我。
皇上明白:她是她的延续,却不是当年的她。
思君进宫后一直跟着皇上,皇上知道自己欠她们的是在是太多,尽管自己是身不由己,皇上一直是想要好好地弥补思君的。
春来太庙祭祀,路上皇上问她:“思君,你可曾想过认爹?”若是思君愿意,他便可马上昭告天下。
思君默默地走在皇上身侧,低着头,并没有急着回答皇上的问话。
皇上有几分意外,思君进宫难道不想与他相认。
“回皇上,在思君心中,早已与爹相认。”思君说。
忽然间,皇上感到心中一暖,这种感觉,自己多年不曾有过,这边是血浓于水的情感。皇上尊重她,既然思君这样说,他也不愿多加勉强。
皇上带着思君一起去太庙上香,历来是没有这规矩的,思君心中也明白皇上的意图,但是她进宫不是要为了认万人之上的爹。她只是想来看看这个让她娘思念终身的人。
这话多年以后思君也对皇上提及过。
春来,皇上去乔阁,思君也一路跟随者,才进庭院,思君就欣喜的说道:“···梨树······”,随后便跑向了那几株梨树生长的地方。皇上见到长得甚好的梨树,也很开心。
梨树的种子是思君进宫是带来的,于是他便将几粒种子种在了乔阁,没想到真的发芽了。叶乔以前说过,每年春天,她家乡的梨花便会盛开,很美很美。这北方的天偏寒,原不适合梨树生长,如今这几株新长出的梨树,倒是平添了几分喜气。
见思君如此的高兴,还是决定作画,他多年不曾画过画了。如今提笔也只是画梨树梨花而已,皇上又想起了当年在乔阁的情景。
皇上将画送给思君时,她显得也有几分惊讶,“思君,你梨涡浅笑,甚美,很像你娘。”思君就那样看着皇上,很想开口叫他爹,却唇齿难启。
皇上看了看她,随即便把乔阁也赏赐于她,这楼曾经属于叶乔的阁楼。
过了些年······
“听说乔阁的梨树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在互相说着,硕大的皇宫,只有乔阁种有几株梨树,宫中的很多人是未见过梨树的。也有不少宫女趁闲时偷偷跑去乔阁,就为看一眼梨花。因为宫里一直传言说皇上甚爱梨花。
乔阁庭院,梨树下。
皇上说:“思君,你看这梨花可有你们故乡梨花盛开的好看?”
思君抬头看了看几株繁茂的梨树,花开的正好。心里突然开始无比的想念叶乔。进宫多年,她从未这般的想念过她,如果叶乔看到这宫里盛开的梨花,她定时会很高兴的。
“这梨花便是最美的,因为这是爹亲自为娘而种的梨树,开出来的梨花必定的最美的。”思君说话间,一阵风过,瓣瓣梨花随风飘落,洁白的梨花瓣在风中轻轻飘落,很美很美。
皇上抬头看着在空中飞舞的梨花,终于明白,叶乔当日说的梨花很美。他看着一旁的思君淡淡的笑,好像看见叶乔似的。
梨树,落叶乔木,花五瓣,白色,果实叫梨。南方茶山下叶乔墓前的梨花开得很茂。北方的寒冷的宫中,也传出了梨花飘香。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