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恭喜你被选中。”

　　“当然是我。”德拉科肯定地说，但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情。你知道他总是这样，明明很高兴却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所以你毫不在意。

　　在你的认知中，被选中是件好事。战争纷起，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黑魔王是其中最稳固的那股势力。

　　“你为什么会成为食死徒？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德拉科突然问你。

　　“我没有那么幸运被选中，亲爱的少爷。我只是一个跟随者。”

　　“普通的食死徒可没有这么强的能力。”德拉科摇摇头，显然不相信这么敷衍的说辞。

　　你对食死徒一词不置可否，想就此结束这场谈话，但一转头看见了他亮闪闪的眼睛，突然想有了倾诉欲。“11岁之前我被认为是哑炮，被家族不齿。后来黑魔王无意间发现了我，教导我黑魔法，我就成为了一名食死徒。”

　　“这么无趣？我以为是多有趣的故事。”德拉科皱了皱眉，失望得走开了。

　　其实事实就是这么无趣，你不过是省略了一些细节。例如十一岁之前你常被父亲打骂，说你是家族的耻辱、认为你承担不了家族重任、讽刺你一辈子都不能打败他；母亲只会在事后用麻瓜的药品给你擦拭伤口，而不是那些你总是学不会的咒语。那些酒精侵入你的伤口，在上面反应、灼烧，刺激使你的头脑清醒而又茫然。这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用钝刀子割绑在身上粗麻绳，痛苦的不是即将死去，而是生还的希望。于是你止不住的哭，希望她停下，但母亲一边用力擦药，一边告诉你她是爱你的。

　　后来你在家族禁书中看见了黑魔法，并发现自己有着惊人的天赋时，父母却视你为怪物。你击败了父亲，攀上了那座高峰，母亲却崩溃了，要你滚出去。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按照他们所期盼的那样做而已。你看着这个家，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决定去寻找下一座高峰，直到你遇见黑魔王，面对这座你越不去的高山，你选择了臣服。

　　为谁效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力量。

　　二

　　乌云越发笼罩在马尔福庄园的上空，黑魔王来马尔福庄园的次数越发的多。不过你并不关心，你只想借由聚会的名头来看望德拉科。因为你知道高尔和克拉布已经接到命令，成为监视他的人。

　　可能他也已经察觉到了，但他没得选。

　　他渐渐不爱笑了，但幸好他心情好时能和你说上两句，也许因为你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不带目的接近他的人了。或者会和你分享纳西莎为他准备的甜品。

　　如果说你有一些了解德拉科，那对于纳西莎你是一无所知的。她已经为了马尔福先生四处奔波、疲惫不堪，却还是要为德拉科亲手做些甜点。是因为爱吗？那为什么德拉科受伤时她会哭呢？她不应该为他揭开那些丑陋的伤疤，再让干净的鲜血掩盖那些伤痕吗？

　　毕竟在痛苦中存活，才是爱的真谛。

　　不过无所谓了，纳西莎是谁并不重要，于你而言，重要的只有德拉科一个人。

　　在十八年的生命中，父亲的愤怒、母亲的懊悔、黑魔王的利用，使你这么多年没有尝到过一点甜头。多么可笑，德拉科随手递给你的甜点竟成了你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如果这也算是一份礼物的话。

　　这份他从小就拥有的甜点，也会成为一个女孩在晦暗无光的生活里的光。

　　真是不可思议，别人眼里高傲、自私又胆小的德拉科·马尔福，竟像是你的救赎，将你从毒气弥漫的沼泽中拉向地面。

　　可是那又如何呢？你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食死徒罢了。

　　两只存在于下水道的老鼠，为了一块可怜的面包互相厮杀，最后只有一只能存活下来，才更有趣，不是吗？

　　少爷，一起走向地狱吧。

　　三

　　为了完成黑魔王的任务，你几乎是以生命为代价才杀了阿米莉亚。她是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实力不凡，也不差拥护者。硬拼是打不过的，于是你用看似无害的外表欺骗了她，利用她的善良谋杀了她。她温热的血随着嘴角流下，慢慢浸湿你了你的手心。可你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已经有十七天没见过他了。”

　　带着满身的伤和血到达马尔福庄园时，双眼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可是不能停，不能倒下去。终于你凭着在心里走过无数次的路，走到了德拉科的门前。

　　当你醒来时，你在德拉科的床上躺着，身上的伤早已被处理干净。微微侧头，看见窗帘被人拉开了一半，避免床铺被刺眼的阳光直射。而德拉科在窗边看书。

　　在马尔福先生入狱之后，已经很难得看到这样放松的德拉科了。你不想打扰他，可是大量的失血是你嘴唇发干，你轻轻地伸出手，想去拿床边的水杯。

　　“醒了？”

　　“Draco，我想喝水。”

　　德拉科听见你的话，狠狠愣了你一眼，可还是给你拿水杯去了。

　　“现在想起我来了？来的时候满身是血的躺在我的门口，我还以为是个死人。”德拉科不满地开口。可你明明看见他倒水的手在颤抖，听见他不满的声音下紧张的心情。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你再也不会愚蠢的认为力量是人终其一生的追求。

　　因为在濒死的那一刻，你脑海里浮起的面庞是德拉科。那时你就决定，如果变强的代价是与德拉科永不相见，那就不要了。因为你寻找到了，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

　　你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忐忑而又期待的说出你做出的决定。

　　“Draco，我今晚可以留下吗？”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德拉科突然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你。直到看见你点点头，他也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可是他绯红的脸出卖了他。

　　怎么会不明白呢？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他那一刻，你就在编织这场网了。无意间透露高尔和克拉布在监视他使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在卢修斯入狱时，在他身旁陪伴他守护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获取他的怜悯与心疼。

　　走到今天，让他分不清怜惜与爱，是你处心积虑的结果。

　　四

　　“跪下。”

　　当德拉科放出这个指令时，你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你知道他即将爱你。像幼时母亲那般，给予你痛得同时给予你爱。

　　德拉科用蛇头杖在你身上肆意划过，随着蛇头杖的经过你颤栗不止，那两只毒牙在身体留下两条红痕。但德拉科愈发用力，明明是冰的，你却觉得身体快燃起来了。这种反差让你意乱情迷，不自主地叫他的名字。

　　“你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德拉科用蛇头杖勾起你的下巴，迫使你看向他的眼睛。你从他灰蓝色的眼眸中看见赤裸的自己，曾经打败过无数天才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象征力量的魔杖被拿来挽发，而你身上的红痕让德拉科的呼吸声重了些。然后你从他冰冷的眼神中看见自己，俯身跪在他面前，虔诚地说：“Draco，求你爱我。”

　　我爱你，所以我接受所有你给予我的痛与苦。

　　五

　　德拉科不见了，当你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是第二天夜晚了。但好在你在他偷偷为你扎的秋千上找到了他。他看起来憔悴极了，高贵的头颅不再微微扬起，甚至他的手都在颤抖。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不开心呢？我的少爷。亲手杀死邓布利多，可是无上的荣耀。”你看着德拉科，不解地问道。

　　你不懂为什么德拉科会挣扎与痛苦，毕竟你在从小被教导得最多的就是亲手打败你所敬仰的人是一种无上的荣光。

　　“荣耀？他是我的老师！我…我做不到。”德拉科低着头说。

　　你叹了口气，把他拥入怀里，“既然如此，就不要想了，我会帮你的。”

　　德拉科听见这句话，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他会同意吗？”

　　你知道德拉科会错了意，以为你会去阻止这件事发生，但你并不是这样打算的。

　　你将会代替他亲手杀死邓布利多，这样既能让德拉科不再陷于愧疚与悔恨之中又能完成任务，让已经岌岌可危的马尔福庄园还能夺得喘息之机。

　　“会的，我保证。”你的手指缓缓穿过他的金发，这抹金色耀眼却柔软，一如德拉科的内心。

　　“那你会没事吧？”德拉科慢慢抬起头，凝视你的眼眸。

　　“嗯。”

　　“那就好。”德拉科拉着衣角的手微微泄力，像是放下了心里的负担，也将你抱得更紧。

　　*德拉科，我真的会没事吗？

　　你难道不记得你父亲的魔杖或是今日黑魔王让你去执行时不容商榷的语气吗？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你是想我平安还是只求自己心安？*

　　很多话在你的心头，可你看向怀里的他却问不出口。

　　即便你要的只是我甘愿为你赴险，我也愿意。

　　六

　　邓布利多真的死去了，不过不是因为你。

　　那日之后，你对黑魔王只字未提，只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做好前往霍格沃茨的准备。

　　你的实力远不如邓布利多，即便侥幸获胜，也没有逃离的胜算。

　　可是你却遇见了斯内普。

　　他是个怪人，实力强悍却依旧甘居人下。

　　他矛盾、阴暗，一般的食死徒也不敢轻易与他打交道。

　　你们交集不深，可是他却破天荒和你说了话。

　　“我来动手。”

　　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

　　你并不介意斯内普有什么盘算，你只知道这样做只需要付出最小的代价就能换来德拉科的成功。

　　任务完成了，可出乎意料地是，你失败了。

　　德拉科因此受到黑魔王的赏识，却和你心生间隙。

　　因为直到这一刻，德拉科才知道，你没有打算留情，从一开始，你计划中的结局只有死亡，无论是他的恩师还是你自己。

　　他不开心，因为这意味着那天他的关切在你眼中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诀别前的践行酒。

　　可是他又清醒地知道，你年少的经历使你不能正常地接受别人的好意。

　　你自私、矛盾，渴望被爱却又希望被爱。

　　当一个不曾见过光的人被光照耀时，她会先感受到刺痛、难耐、恐惧，再会感受到温暖、明亮以及希望。而后终其一生，她会去追寻光。

　　德拉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你的光，可是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不会怨你，只是他不能如你一般漠视生命，所以他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对错。

　　你自己也知道，利用欺瞒与哄骗得来的感情不能长久。你不舍，但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里愈发隆重的戒备、犹留三分的话语，甚至到后来，他不再见你。

　　“没关系。”你在心底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七

　　可是日子并不随人愿，来日未必方长。

　　大战即将来临，愁云遍布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又一次完成任务后，你又来到马尔福庄园。

　　此时你的衣裳早已破烂，脸上留下了对手的鲜血，头发软趴趴的黏在额前。

　　在你的极力游说之下，德拉科终于得见了自己的父母，他那终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隔着繁富的铁栅门，你看见德拉科强颜欢笑的脸，还是觉得张扬和高傲的表情更适合出现在他的脸上。

　　德拉科像是感应到你的目光一般，向门外看来。

　　你不想就这样见他，他早已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扮可怜和装软弱已经没有用处，所以打算转身离开。

　　你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心软。听纳

　　以前你只是对德拉科感兴趣，所以可以毫不留情的拉他下水、可以无视他母亲的告诫、可以算计他利用他。

　　但现在不行了。

　　你做不到。

　　可是他出来了。他不顾纳西莎夫人的喝止，依旧走出了马尔福庄园。

　　他看向你的眼神，充满了疼惜和不忍。

　　你望向他，身边的一切变得模糊。

　　只听见他说“等我。”

　　“等大战结束。”

　　像是被他蛊惑了般，你的理智被抛到九霄云外。

　　终于，在他急切而又诚恳的眼光中，你听见自己对他说：“Draco，我疼。”

　　八

　　第二天，大战终于打响。

　　你跟随黑魔王与D.A.、凤凰社在霍格沃茨门前对峙。

　　毫无疑问，德拉科站在我的对面，在他的老师、同窗之中。

　　“Draco，过来。”你听见纳西莎夫人在唤他。这声音不同往常那样温柔，带了几分急切与严厉。

　　德拉科看了看身边的同窗，又看了看对面的父母，犹豫不决。

　　黑魔王这时也看向德拉科，对他说：“来吧，我优秀的卧底。”

　　这句话，让你心头一颤。

　　它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德拉科的秘密，堵死了他的后路。

　　你忧心的看向德拉科，却发现他的眼中有沉重、释然、紧张，唯独没有害怕。

　　你的男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你看见了他微微颤抖的手，看见了他因紧张为发干的嘴唇，看见了他迈出缓慢而又坚定的第一步。

　　在走出人群后，德拉科突然跑了起来。他向着倒在血泊中的救世主而去，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向他扔出了魔杖。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可是疼痛没有如预期般到来，他睁开双眼，看见一道绿色的光集中身前的少女。

　　德拉科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向已经倒在地上了你。

　　“Draco，我想吃糖。”你看见德拉科颤颤巍巍地向口袋里去拿糖，因为眼里蓄满了泪水他早已看不清，也轻易剥不开糖纸。你轻轻握上他的手，他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把糖送到你的嘴边。

　　“你..你别死好不好？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让你等我，你怎么不听话呢？”

　　“哈利会打败他的，你会自由的，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你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可是你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你看着痛苦的他，在心里阴暗的想：“我不会为你施一忘皆空，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为了你而死去，我要你在马尔福庄园的每一处都想起我，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因为良心不安而失声痛哭。

　　即使只是因为愧疚，因为痛苦，我也要你一辈子记得我。

　　Draco，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这些痛，是我给予你的爱。”

　　可是德拉科的眼泪滴落在你脸上的时候，你愣住了。

　　你在多年逃命的生活里已经习惯了伤口与疼痛，这也使你的忍耐力超出常人许多。可是如今，一滴眼泪落在你脸上竟让你产生被灼伤的痛觉。

　　“可是他是德拉科啊…”你自嘲地想。德拉科不爱你，你很清楚，可是他的天性使他会为了为他死去的人难过，“我怎么舍得他痛苦呢？”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阴暗又自私的我，竟然学会了一种名为“爱”的情感。”

　　你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此生你最痛恨的象征着懦弱的咒语：“obliviate .”

　　原来，爱一个人是不愿让他疼的，并且甘愿为之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