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的拍窗声吵得祝夭头疼,她拉过被子往头上一盖。
打地铺的子书颉听到声音后看了一眼祝夭,见她没有起身的欲望,便自己起身,蹑手蹑脚地开了窗。
窗一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便冲了进来,爪子上还勾着一封信件。
这鸟……还会说话。
“春山老妖婆,有你的信——春…”听着鸟儿尖锐的声音,子书颉僵住了,陷入了是否不该将他放进来的怀疑中。
但下一秒,祝夭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露出头来,一道青光闪过,鸟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聒噪。”又是一道青光闪过,信件飞入祝夭手中,鸟儿“咻”的一下原地消失。
祝夭打开信,只见染成湖蓝色的信纸上写着几行小巧秀丽的字:
明日是我侄儿与天族九公主的大婚之日,你必须要来南海同我一聚!对了,记得打扮得漂亮些!!!——兰卿
祝夭看着熟悉的语气和久违的字,一时有些惘然,她与兰卿也有四十年未见了。
四十年对她来说并不长,但对闲不住的兰卿来说却是有些难熬了。
兰卿是洙水的神仙,整个洙水流过的地方都归她管,她虽只是个小仙,但她的舅舅却是南海的水君。
她与祝夭相识于三百年前,那时她刚七八岁,在她舅舅的南海宫殿中玩耍。
因为好奇,她溜进了海底水牢,惊动了守护水牢的海兽。
海兽不认人只认玉令,兰卿是偷溜进来的,如何会有玉令?
于是两只四丈多高的海兽便呲牙咧嘴地向她冲来。
兰卿一个七八岁大点的小孩,虽说是仙族小孩,可到底还是怕这些模样可怕的巨兽。
见两只海兽冲过来,她登时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这时一道青影闪过,将她拎了出来。
那人一身清荷色的羽衣,栗色的长发半编起,发间缠绕着星星点点的山花,藏在身后的手握着碧玉的竹笛,似是法器,另一只手则掐着她的脸蛋,笑嘻嘻地打趣她:“这是谁家的小团子啊,好歹也是仙族的人,怎的两只小玩意便把你吓成这样。”
光取笑她还不够,还从她这讨去了一把糖,后来兰卿见着母亲同那人打招呼才知道,那人是春山的山神祝夭。
这祝夭长她百余岁,却总爱戏弄她。
兰卿在南海的那段时间,祝夭跟着蔺明烛来拜访南海水君,多待了几日,兰卿便与祝夭熟识了。
兰卿年长常居洙水后,也常去春山找祝夭玩,天界宫宴时两人也会一同饮酒作乐。
但祝夭是个懒骨头,平日里能不下山便不下山,恨不得自己长在竹屋里。
所以要见到祝夭,兰卿只能自己去春山上找。
四十年前蔺明烛战陨时,祝夭一度消沉,把自己关在春山里。
兰卿担心她,便急匆匆地冲去春山,因走的是最快的那条道,也是仙人们常走的那条道,一个不留神便冲撞了一位地位较高的神仙。
那神仙正巧与她父亲敌对,于是便在天君面前狠狠参了一本,结果就是她父亲被贬职,她母亲则罚她五十年的禁闭,不得离开洙水。
如今是她侄子大婚她才得以离开洙水。
祝夭也实在有些想念以及愧对这位旧友,因此她明日是一定会去的。
那年兰卿因找她而被罚禁闭的事她也是后来听重华讲才知道的,没办法,她这四十年几乎是睡过来的。
“小…子书颉,明日我们要去南海赴宴,酉时我们去城里给你置备些衣裳。”祝夭扶额,她差点一时嘴快又叫子书颉小白菜了。
因着子书颉生了一副清隽俊秀的皮囊,又小她那么多,前几日她便一口一个小白菜地叫他,直到子书颉第十七次无奈地纠正她,她才改口。
子书颉疑惑道?“我们?明日我也要去?”
虽说玄国地处清源大陆灵力稀薄之地,受地形影响又极为闭塞,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神仙,就算是神仙,在人族的地界也不会轻易使用仙术,久而久之人们便不知道有神仙的存在。
但据他所知,仙族和人族之间的界限还是很明显的。
虽说人族能通过修仙成为仙族,但都是极少的存在,就算真的成为了仙族,同那些生来便是仙籍的也依旧有着差别。
那么一个全是仙族的宴会,他一个人族去会不会不太好。
祝夭倒是没想旁的,只是想把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小白菜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免得出什么意外。
“去啊,不去的话,没有我在这里守着,春山里可是有许多猛兽能将你吃掉。”
“这……好吧。”
“毕竟你可是我的亲亲夫君啊,你若是没了,我该哭得有多难过啊。”祝夭又露出那副委屈的小表情。
子书颉迅速撇开眼:“我知道了,我去做饭。”
“那我再睡一会儿,做好了记得叫我哟!”祝夭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身子往后一仰又投入了床的怀抱中。
子书颉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有些时候,祝夭觉得多一个人的生活也不错,门也有人修了,饭也有人做了,日子也比从前有趣了些。
酉时,祝夭携子书颉到附近的城中挑选衣裳,晚市人头攒动,祝夭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子书颉有没有被人流冲走,后来转得烦了,索性揪住他的一角衣袂往前走。
子书颉低头看向深色衣袖上那一抹明显的莹白,手指微动。
祝夭领着子书颉停在了一座宇楼前,大大的牌匾上刻着三个绣金大字:阑珊阁。
“到啦,在这里衣裳随便挑,什么款式都有,定能有适合你的。”
子书颉仰头望着牌匾上三个大字微愣,这阑珊阁的布料,可是宫中最受宠的嫔妃才分得那么几匹,他的母妃更是一次也没能分到过,更别说他了,他连碰一下都会遭到毒打。
想起那些不美好的过去,他的眸色微沉,头低了下去不知在想什么,几欲抽出祝夭攥着的袖子离开。
察觉到手中的袖子滑出,祝夭以为子书颉被人流冲撞,便向旁一伸手,直接牵住了他的手,领着他向里走去,子书颉身子一僵,却没再将手抽出。
阑珊阁里的人倒是比外面少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人,像是突然踏入了什么仙境,店小二也不如其他店里的那般热情,只站在原位,眼神审视着他们。
整个阁中像是一个冰窟窿。
这倒令祝夭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她不过几十年没来,这阑珊阁萧条成这样了?君庭月会不会做生意啊。
祝夭直直走向柜台,从腰间紫黛色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块金色的刻花金令摆在柜台上,朝正在低头打着算盘的店小二说道:“叫你们掌柜出来。”
小二头也不抬,只冷笑一声敷衍她:“掌柜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个两个都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就想见我们掌柜。”
祝夭闻言微微蹙眉,这小二……怕是掌柜本人在这都不敢这么和她讲话吧,小二还真是有勇气。
她勾起嘴角,笑着问他:“那要什么身份才能见掌柜呢?我真的真的不能见掌柜吗?”
小二不屑,只道:“圣上来了掌柜都不一定见,你算什么东西,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哦~这样啊~我真的不能见掌柜呀?”
子书颉不知祝夭想做什么,他勾了勾手指想跟她说不如换一家,她却捏了捏他的手,回过头朝他眨眼笑,那表情似乎在对他说:看我的。
他便没开口,任由她继续发挥。
只见祝夭又掏出了一颗豆子大的金粒,一瞬间捏爆。
霎时间祝夭身旁一声“嘭”的重响,一紫衣妖冶美男子重重摔在地上,看得祝夭替他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心虚地往子书颉那靠了靠。
她怎么知道这厮在睡觉啊,要知道这家伙的起床气可比她大多了。
君庭月被扰了好梦,“嘶”了一声,不爽地睁开眼,手中的珠串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他掸了掸衣摆,从容地起身,黑着脸找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店小二听见重响后抬头看向声源,却看到了自家掌柜,且掌柜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吓得差点跪地上,但看到掌柜正盯着那位暗红绣金纱衣的女子,他一时底气又上来了。
不过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开口指责祝夭,就觉得嘴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怎么使劲也张不开,他惊恐地看向祝夭。
只听君庭月“咯吱”一声将手中的珠串捏碎,眼睛里带着惊喜:“哟,稀客呢。不过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叫我出来,你都到我的地盘了,我给你的金花令是白给的吗?”
金花令?!店小二听到这个字眼吓了一跳,她竟有金花令吗?!
他扭头看向柜台上,那里躺着一枚泛着光的金色刻花令牌,一时间他感到两眼发黑。
她有金花令怎么不早说……这下完了。
君庭月曾同他们说过,见到有人持金花令上门找他,则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周到的服务将人迎进来,不得有半点怠慢,否则就别想在阑珊阁待下去了。
可他刚刚的态度……他现在很想咬舌自尽。
祝夭没接君庭月的话,只低头用袖子掩面拭泪,抽噎道:“呜呜呜,你别同我讲话,我不配同你讲话。”
君庭月面上抽搐:“谁又惹你了?”
“店小二说,我这样的身份是不配见到掌柜的……”
店小二顿时感到背后发凉,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
君庭月眯了眯眼,似乎才注意到柜台后的小二,小二见掌柜带着探究和不悦的目光看向自己,感到一股寒气由脚底升起,他一个劲摇头,急得脸都红了,却又没法张嘴说话。
“是吗,这样没有眼力见的东西,干脆也别要眼睛了吧,总归也是个摆设。”君庭月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了令小二毛骨悚然的话。
这一刻,店小二十分确定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祝夭抬起头,面上哪还有什么难过,她说道:“哎呀,犯不着挖人眼睛,你这样血腥,玉家的那个小男孩是不会答应同你在一起的。”
子书颉原在思索祝夭同阑珊阁的掌柜是什么关系,猛的听到了什么似乎不该被听到的东西。
“小男孩……?”可这掌柜,分明也是个男儿身,莫不是他会错了意。
听到子书颉的声音,祝夭转过头,一手捂着嘴,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他是个断袖。”
子书颉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君庭月伸手弹了弹祝夭的脑门:“我听得见。”
“哦。”
“那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小二,蒸了?煮了?”
祝夭皱眉:“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残暴?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说话让人听着不爽,眼睛不太灵光,你若继续留着,恐怕会影响阑珊阁的名声。”
“懂了,毒哑了丢出去。”君庭月说着就要动手。
祝夭急了,忙叫道:“诶诶诶,先让他道个歉,我头一次带我的小夫君来买东西,他这样可让我丢了不少面子呢。”
君庭月点了点头:“嗯,是该道歉,等等,小夫君?祝夭你?”
他早早就注意到了她身旁的公子,只是一直没问,没想到竟是夫君,他还以为是哪家小仙被祝夭带出来溜达呢。
这模样倒是一顶一的标致,就是看着青雉了点,长开绝对是个俊美公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莫名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他想不起来了。
祝夭没在意君庭月的震惊,捏了个诀解开小二的禁言。
先前她怕小二口出狂言惹恼正犯起床气的君庭月,君庭月会一怒之下杀了小二,便给他施了个诀,这会儿倒是可以解开了。
小二感到可以开口后,几乎是爬着出来向他们磕头,他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向君庭月道歉,求他别将自己毒哑,别将自己丢出阑珊阁。
君庭月皱眉,微微后退了一些:“你好像不是该同我道歉。”
小二顿了一瞬,转向祝夭,又一个劲向祝夭磕头,求祝夭开个恩给他一个机会。
祝夭也不满:“怎么光同我道歉,你方才可是连同我夫君一起贬低了呢。”
“……这位仙长请恕罪,是小的狗眼看人低,小的给您磕头了,仙长大人有大量,求求仙长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保证绝不再犯。”
小二见祝夭能使法术,知道她是仙人,便也认为子书颉作为她的夫君,理应也是仙人了。
仙族和人族虽界限分明,但君庭月在阑珊阁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阁内的人也都知晓有神仙的存在,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就见过君庭月一个神仙,且君庭月也没引起什么大乱子,众人便不以为然了。
见小二道了歉,君庭月问祝夭:“这个道歉你满意吗?后面怎么处理?”
祝夭却扭过头问子书颉:“夫君,你觉得呢?这样的道歉你接受吗?你想如何处置他?”
子书颉身子一僵,心头若一片冻土被一点点敲开,有些难以言喻,但并不难受。
她方才所做的一切……是为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在意他的感受了。
自从他母妃去世后,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嘲讽取笑和侮辱都不再有人为他摘去,可如今,似乎有人愿意这样待他了。
好似有一阵柔风吹过,吹皱了一池春水。
“能接受,就按掌柜说的处理吧。”
君庭月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有眼光,你夫人就只会同我对着来,还是你识相。”
祝夭闻言翻了个白眼。
阑珊阁顶楼——
硕大的屋室中镶着无数颗夜明珠,莹莹辉光下,室内物品从衣鞋到首饰都泛着神秘而又高贵的光。
祝夭见此双眼一亮:“哟,看来这些年你没少引入新物件啊。”
“呵,谁像你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啊。你这次来是为了明日的宴会吧,适合你的衣裳首饰都收在西边的小隔间了,你自己去挑吧。”
“好,那他就交给你了,我相信掌柜的眼光哟~”
西边的小隔间虽说是小隔间,但祝夭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可一点儿也不小啊。
祝夭一眼望去,这里至少有百余件衣裳,且不看首饰,光是衣裳的种类就有几十种。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君庭月说要把她当女儿养,但女儿原来是要这样烧钱养的吗……
这一眼看过去,她只看到了成山成山的金子。
在眼花缭乱中,祝夭看到了一件浅荷色的纱裙,裙尾重叠铺开似碧色清泉,裙身镶嵌点点白色山花。
她似乎很久没再穿过这样浅色的衣裳了,但君庭月仍爱替她存着。
他说:“你这样水灵的小姑娘,就该穿这些清透活泼的衣裳。”
但一次意外之后,她便不再穿淡色的衣裳了,只着深色纱裙或羽衣。
祝夭叹了口气,最终选了这件浅荷色的衣裳,只待明日赴宴时换上。
她知道,没有什么是可以一直逃避下去的,她需要逼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祝夭等君庭月为子书颉挑选衣裳等得花都要谢了。
她已经打了十多个哈欠了。
“君庭月,你还要多久啊!”
“最后一步了!”
祝夭把玩着手中的沙漏,看着其中金色的流沙织出一条金线,目光逐渐放空。
终于,君庭月自信满满的声音响起:“好了,来看看最终成果吧。”
祝夭抬起头,在看到子书颉的那一瞬间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啪”的一声,沙漏落在白玉的地板上,零碎开来,金粉撒了一地。
她的眼前,是一袭玄衣的子书颉,墨发由银色的发冠束成高马尾,清隽的五官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一丝成熟。
好看的眉眼此时尽显出来,似玉雕般的唇此刻少了一丝上扬的弧度,眼眸漆黑,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他静静地立在那,宛若寒冬的冷松,清冷而高雅,遗世而独立,而这副模样,像极了她的一位故人。
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触及。
君庭月急了:“喂喂喂,好看也不至于震惊到摔碎我的鎏金沙漏吧,你知道那小玩意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得到吗!”
祝夭喉头微紧,垂下眼睑避开子书颉同样迷惑的眼神,声音有些闷:“明天不能穿这套去,不穿,玄色的……”
空气凝滞了一瞬,无人说话,君庭月最先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推着子书颉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还打着哈哈同子书颉解释说:“看吧,我就说你这身很帅气,这不,我们家夭夭都害羞了,她都开始担心你明天这副模样会被别的姑娘抢了去了……”
子书颉不语,若有所思地看向低着头的祝夭,而后跟着掌柜离开。
好像并不是掌柜说的害羞,他能感觉到。
两人离开后,祝夭紧攥着的手松开了,她果然还是没法坦然地面对,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明知道子书颉那张脸同蔺明烛有几分相似,不过是青雉了些,当初留下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点玉。
思及此,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祝夭你真是……够贱的。
一声无奈的叹气后,她摇了摇头,君庭月未曾见过蔺明烛,方才的搭配不能怪他,是她失态了。
半柱香后,众人为子书颉选定了一身绀青色的衣裳,因时间急迫,选的衣着又繁重,祝夭便决定在阑珊阁住一晚。
待明日换好衣裳后,便直接从仙道去南海。
月色皎皎,寒光倾泻在琉璃瓦上,晚风拂面,祝夭身旁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
君庭月在她身旁坐下,移开了她的酒壶:“那位公子睡下了,你怎么回事,半夜来屋顶喝闷酒,和爹说说。”
祝夭嗤笑一声,伸手去拿酒壶:“尽占我便宜。”
君庭月眼疾手快捞过酒壶:“酒喝多了伤身,你是神仙也不能这样无节制,有事就要说出来,什么都憋在心里会出事的。”
祝夭抢不到酒壶也没执着,双手枕着后脑勺躺了下来。
“喝的是果酒,又不醉人。”
“不愿说就算了,讲讲‘夫君’是怎么回事,你瞒着我成亲了?”
“没成,我嘴贱,调戏一下他。”
“……那你捡着这个人也该有个前因后果吧。”
祝夭沉默了一会儿,将事情大致过程讲了一遍,末了补了一句:“不过人家对我可没有什么想法,你别因此为难人家啊。”
君庭月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所以你现在试图撩拨人家,但人家无动于衷?大概就是妾有情郎无意?”
“……有什么情,我对谁有情你又不是不清楚。”
君庭月“啧”了一声,点了点头:“唉,说到这个,我倒是遗憾没见过那位苍南仙尊了。”
祝夭淡笑:“没什么好遗憾的,你追好你的玉公子就行了。”
君庭月笑着摇了摇头:“说的也是。”
思及此,他举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祝夭余光瞥见,喊了一声:“喂,那是我的酒。”
君庭月颇为痞气地笑了:“你的怎么了,喝一口又不会掉你一块肉,你就当孝敬我的。”
“那是……最后一壶春山酿了。”祝夭语气中含着十足的怨气,她可是酿了三百年才酿出三壶来。
不过,就当孝敬他吧。
关于君庭月,祝夭是在四百年前认识的。
四百年前,紫藤花下,那是祝夭第一次同君庭月见面,彼时君庭月已一千七百余岁。
他看着误闯入他地盘的祝夭,只觉得很稀奇:“小山神,怎么来这里玩?你爹呢?”
“……爹是什么?”
君庭月眼睛一亮,野生的山神?他倒是想养个女儿玩玩了:“不若你认我作爹,我供你吃穿用度如何?”
祝夭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很快点头同意:“管吃的?行。”
后来蔺明烛才告诉她,爹是生她养她的人之一,她兴许是被人趁机占了便宜。
三百年前,雪原冰川,祝夭第一次见到一向注重自己形象的君庭月狼狈地扑在一位白衣男人的身上。
男人双眸紧闭,胸前开着大片大片的血花。
她感觉到君庭月的绝望与悲伤,但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和他说:“君庭月,等下一世吧。”
如今,祝夭与君庭月同酌,望着那轮缺月,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最后一世了,你可要抓紧。”
君庭月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醉了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