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却是与自己委屈生气了,袖子往眼睛那里一擦就又进了偏房。
“还能怎么,天气太不好,皇上说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不来咱们宫里,连带着一番准备白做,桃夭是为娘娘不平罢。”识春皱着眉回我。
我看几人哭哭啼啼的,又看雨势渐小,抽空给叶零使了个眼色,看向门口的伞朝他挤眉弄眼。
他笑着摆摆手,把还没打开过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就踏出门,料想是回他的太医院了。
“那鸢歌呢,怎么也回来了”
“娘娘说谁也不留,唉”鸢歌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们奴婢的生活与主子们都是连在一起的,不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贵妃宫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贵妃娘娘从不短我们的吃穿用度,对我们是真真好,于是我们几个下人的心情也和娘娘是连在一起的。
闻言我也也有些伤感了,但还是宽慰她们“好啦,不过是皇上今晚忙于公务而已,至于吗”
“可我刚在娘娘身边服饰帮娘娘卸妆呢,就看到苏嫔身边的宫女绿蚁刻意送了一瓶竹叶青过来,还说今晚皇上召苏嫔过去伴读,喝到这瓶酒觉得不错,吩咐给娘娘送来”鸢歌说。
“这都喝上酒了,还能干什么勾当”鸢歌又说。
我赶忙捂住木槿的耳朵。
“这是故意来挑衅啊”识春断道。
“我猜是苏嫔的吩咐”
桃夭正从里屋边擦头发边走出来,说道“这苏嫔平时扮的挺单纯没有心机的样子,没想到是个难缠的。”
又小声道“宫中这样的娘娘也多了去了,不知皇上这次新鲜感又能维持几时呢,哼”
眼看气氛难以调节,言语越来越放肆,我只好说“好好好,哎呀我闷了一晚上,刚好雨停了也不是很热,刚好早秋海棠开了,你们扶我去门口看看吧”
“秋至姐姐,我俩陪你去”木槿和桃夭平日与我关系最好。
“嗯”于是起身向厢房门口走去。
刚到厢房门口坐下,只见院中海棠大片大片开着。
从远及近先是最艳丽的红,再是清淡的粉,各种颜色穿插着,最终呈现簇拥的粉色。
而就在粉色海棠下,身穿红衣的贵妃跳着我没有看过的艳丽舞蹈。
木槿赶忙小声呼唤着众人过来看。
我的心中似乎为她伴上了奏。
贵妃一步一踏,脚尖勾起又贴地,双袖抛出又收回,直至像海棠花一样旋转纷飞。
漫天花瓣作她的舞伴,银色月光挥洒作她的光。
此刻的贵妃,仿若天地间只此一位的神女使者。
直至力竭倒地,仿若海棠花瓣从枝头折断,又融入一地落花之中。
看呆的众人纷纷回神,几个人都跑了过去扶贵妃进了殿。
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待在房中看着,刚才海棠花下的绝世身姿似乎还在眼前。
我想,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贵妃如此绝艳,在我心中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差三分。
看到刚才叶零带来的药膏孤零零立着,便抠出一些涂抹在膝盖淤青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数着落花想着贵妃,不免心情有些沉重,此刻才懂得了望眼欲穿一词。
好在不多时几个姑娘都回来了,只是不见鸢歌身影,料想是留下照看贵妃了。
“怎么回事”我双手把识春的袖子攥紧。
“娘娘喝了一壶酒,刚扶到殿里还要喝,被鸢歌姐姐拖住了”识春语气低沉。
“苏嫔那坏东西送来的竹叶春”桃夭骂骂咧咧的。
“咱家娘娘自年幼时琴棋书画样样出色,还跟着老将军学了不少武艺,豆蔻年华才貌就名动京城”木槿说“但是……”
但是什么呢……但是她入了宫,从此再好的颜色也只留下传说给世人。
再没人说话,桃夭也无心去看侍卫,大家匆匆灭了灯上床安歇。
我听到旁边的木槿小小声说话“娘娘是因为不得皇上宠爱吗?是因为苏青措吗?”
我想,一个年少便惊艳世人的女子,怎会因为情爱伤心至此呢。
我转过身,拍拍木槿,小声但坚定的对她说“不是,快睡吧”
这夜我辗转难眠,想叶零这些年的变化,居然让我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想着想着又想起了五年前刚入宫的贵妃。
那时候贵妃还不叫贵妃,叫关越月,是家里的奶干,只因太后说喜欢这孩子活泼好动,才将十五岁就入宫养在太后身边,我们这些奴才有一半都是从那时就跟着她。
关越月活泼,带着我们捉蝴蝶抓蚂蚱整天上窜下跳,因此挨了太后不少训斥,可她总是没心没肺的笑着。
一天在御花园捉池中锦鲤,玩的不亦乐乎,突然遇到一个俊俏少年唤“何人在此?”
关越月吐吐舌头,行了一礼道“镇国将军关家女儿关越月”边把刚钓的活蹦乱跳的锦鲤往前一推要给少年。
少年看着还在活动的锦鲤往后一退,吩咐下人接过来,待关越月一走,却又让下人放生了。
这是年少的皇上与贵妃的初见,我记了许久。
自那天起少年少女便不太对付,关越月爱抓,太子就放,关越月抓的多了还告状,弄得我们总是小心翼翼盯着太子的行踪。
在宫中养了三年,教习嬷嬷愣是将关越月的活泼个性压了下去,不久后一道圣旨,关越月就这样成为了关贵妃。
难以忘怀圣旨到贵妃眼前的那天,贵妃强装镇定接过圣旨,三拜九叩,礼仪完备,却在人走了之后落下泪来。
“鸢歌,你可知道我压根就不想进宫,不想离开父兄,但我有什么办法,皇上需要一个可以把握的世家女儿,需要一个当俘虏的花瓶,我一点也不想要我真的不想要”
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娘娘已经喝了多半壶。
“我真的不想要啊,我想要话本里的一生一世,哪怕不找人家,在父兄身边呆一辈子,不说上战场,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不好吗”
“不行吗?”我们将娘娘拉到榻上,不敢叫别的宫女,为娘娘擦身,换了衣服。
“不行,因为我姓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娘娘呢喃着沉沉睡去。
自那天起娘娘的性格逐渐变了,变得更沉稳更安静,更符合世人对后宫嫔妃的构想。
秋天大婚,娘娘穿了不是正红的一身红嫁衣嫁进太子府。
第二天伺候她与太子起身时,我看到了娘娘从未出现的,一缕娇羞的情意,太子穿戴好朝服,转身紧紧抱住了她。
“卿卿,你即是我发妻,我今后定会尊你爱你,你放心”
不久后太子走了,我却看到娘娘望向他走出的房门的眼中还满是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