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升的签证时间到了，他得去一趟不夜城的公安机关续签。
因为《冬眠者与外来人员管理办法》里明确规定了冬眠者与外来人员一视同仁，必须办理签证才能留居不夜城，除非有不夜城的户口。
“今天来续签的人这么多？都等着到期才续啊。”
云升看了眼那从门口排到下边广场的队伍，感叹又得花时间了。
云升是请假来办这个的，王主管批了他一天的时间。云升一开始很高兴，只是续个签而已就能批这么久。
他没忘记临走前王主管戏谑的表情：“有你好受的。”
“不是说冬眠者没多少吗，难道这些都是外面来的，不夜城这么大吸引力？”
云升在队伍的最后头，他戳了戳排他前面的男人。
“大哥，你是冬眠者吗？”
“冬眠者？这年头冬眠者还有钱续签吗？哈哈哈哈。”男人大笑一下，又转过去默默排队，因为他差点引起队伍秩序机器人的注意。
这倒是让云升了解了一点点情况，看来冬眠者在这个时代过得并不好。
想当初，能够进行冬眠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背景的，像云升这种是沾了他爹是个院士的光。但是，其实冬眠的维护比进行冬眠的门槛更高，云升属于是负债睡觉。
队伍半天都不动，前面是出啥事了吗？
云升很好奇，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一道道枪械的火舌亮起。
“站住，举起双手！抱头蹲下！”
机械警卫在开枪打人，那个抱头蹲下的家伙害怕地发抖。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续签？”
“我特么哪来的钱，你们这些剥削民众的家伙，说我冬眠破了产！我还有个屁给你续这签证，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为什么还要办那和外人一样的签证？”男人很激动，不知哪来的勇气滔滔不绝地说完了。
“根据《冬眠者与外来人员管理办法》规定，我们会为你提供岗位。”
“真的吗？为什么不早说！”
男人捏着最后一点活命的钱，激动地跟着机械警卫重新回到了队伍。
云升刚想感叹居然这么人性化，打开这个规定一看就傻眼了。
什么人性化啊，这家伙刚把自己一分钱不要卖给政府了。这条关于破产的冬眠者或外来人员处理办法写的是：充做免费劳动力。
“真是差点儿就把奴隶两个字写上去了。”
这大叔在云升眼里已经彻底失去自由了。云升也是愤愤不平，如果没有公司接济他，他现在可能和这大叔一样了吧，在无止尽的压迫下悄然死去，还是谁都不知道的那种。
时间慢慢推移，从这里开门排到了这里快下班。
“下一个。”
终于到云升了。
“你好，我来续签。”
“好的，外来……嗯！冬眠者，有意思。”
工作人员仔细查看了云升提供的个人资料，最后收取费用，在电子证件上打上了续签一年的字样。
在续签一年上边是，免费30天。
这就是不夜城政府给冬眠者最后的一点点后路，如果在30天内找到了工作，就能避免被抓去充劳动力。
云升不禁头皮发麻，真以为工作那么好找啊，就给个30天。
“好了先生，这是您的签证，时期一年，请慢走。”工作人员立马一改刚才爱搭不理的态度，变得十分有礼节毕恭毕敬的样子。
因为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穷人严苛，对富人无尽谄媚。
云升的后面还有好些人，他们准备在这里打地铺了，等下一轮上班时间。
除开以前的春运，云升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排队。
拿上签证后速速离去。
一路上，云升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于是他便故意往一个巷子里去，要问为什么不走大路。因为他根本不怕。
拔枪转身锁头一气呵成。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来人被云升的枪吓得腿软，止不住地颤抖。
定睛一看，是个小男孩，个子不高，十二来岁的样子。但云升还是没有松懈，谁知道是不是装成弱者的老虎。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请你帮忙。”孩子应该是真被吓着了，说话都不利索。
“帮忙？”云升翘起眉梢。
“大哥哥你是冬眠者对吧，我，我也是。”
“你也是？你找我帮什么忙？”
孩子很害怕，有话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真是的，都怪你，让孩子去说像什么话啊！”一个妇人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抱住小男孩对着不知道谁斥责道。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错了。”男人也伴着谈话出来。
原来是一家子都在跟踪云升，刚还奇怪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让他感到紧张呢。
“这位朋友，我们一家都是冬眠者，只是想寻求你的帮助，我们没有恶意的。”
“为什么？”云升看他们几个穿着得还算体面，不像是破产的人啊。
“朋友，别看我穿成这样，这都是救济会发给我的，而且……已经很多天没洗了。我们如今四处躲避政府的机械警卫，过着风餐露宿乞丐般的生活。”
“你们不去贫民窟？”
男人沮丧地说：“去不了，没有关系就过不了调查关卡。”
“那你们说的那个救济会呢？”云升没听说过什么救济会，难道是个和赛博电子人差不多的反抗组织。
“说起来就是气，一直帮助我们的会长居然被抓走了，罪名是涉嫌窝藏黑户。”
黑户就是没有签证的冬眠者和外来人。
“带我去你们那个救济会，我得知晓些情况。”云升收起手枪。
“那里现在只有我们受难的同胞了，如果您想去，我给您带路吧。”
云升将包里的一块压缩饼干分给小男孩，这孩子看着都皮包骨了，这一家人也是瘦弱不堪。
云升拜宙斯细胞所赐，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多数冬眠者失业的根本原因就是恢复期过长，导致没人想要他们。
“吃吧。”
小男孩的情绪终于稳定了，只见他用尽全力将饼干掰成几份。
“这个是妈妈的，这个是爸爸的，这个是我的。”
云升又给了他一块。
“吃吧，还有。”
云升头一次感觉到鼻子一股酸楚，他其实很羡慕小男孩，他还有个完整的家。
再怎么冷，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都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