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此事办得妥帖
要说这些人没有本事,游忠是绝对不信的。
哪怕是走门路进来的管事,那也得通过明里暗里考核。
但为什么这些天菜铺亏钱,愣是没一个建言献策呢?
再不济,也该有人上来对他提两嘴,表表忠心吧?
游忠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出于各种考量,暂时都不想露头。
当然,底下这些个管事也有暗戳戳看笑话的意思。
更阴暗点的,指不定等着他游某人倒霉,好有机会上位呢!
游忠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说起来他能上位,也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论生意场上的手段,他还未必比得过在场某些管事。
但有机会上位,总不能说自己不行吧。
如今面临困境,游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军令状属实有些莽夫手段了,但他新晋上位,根基不稳。
若不能把局面稳住,谈何徐徐图之。
眼见商号一天天只出不进,那他这个大掌柜的位子还能坐稳?
一旁的陆小建猛地攥紧拳头,心中为师父游忠狠狠捏了一把汉。
“天地君亲师”,师父带学徒,学徒帮衬师父。
此时他也算与游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陆小建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不免为商号的前景担忧。
他偷偷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游忠,心下更为佩服师父的果断狠辣。
……
一时间,场上各人都有思量,气氛很是僵硬。
商号晦暗不明的前景,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丝阴霾。
这时,大掌柜游忠终于发话了。
依旧是火力全开。
“我还就不信了,菜铺里的时鲜蔬菜,说起来也是物美价廉,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瑞昌城大几万人,菜铺怎么可能做到亏本的地步?”
“论生意场上的关窍,你们中间不少人比我这个厨子出身的掌柜要看的清楚。”
“我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月底之前,商号必须要盈利!”
一众管事见游忠心意已决,也不劝阻了,都低着头不说话。
嘭!
游忠猛地把瓷杯砸倒地上,轰然一声巨响。
白生生的上好瓷片碎了一地。
不少人吓得一个激灵。
游忠霍然起身,眼睛眯起,目光逡巡。
他涨红着脸,怒吼道:“别给老子闷着头装死!”
“我游某人不好过,你们一个个也休想好过!”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哪家的掌柜,又是走了谁的门路。”
“商号现在一天亏八十两银子,十天就是八百两,你们以为自己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多久?”
“既然你们敢拿着府里的银子,一个个出工不出力,老子就能先把自个饭碗砸了,再砸了你们的饭碗!”
游忠一通怒吼痛骂,唾沫横飞。
骂完之后,他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坐了下来。
略微休息了片刻,他理了理绸缎面的单袄,背着手转身就走。
“几个管事现在一个个过来,把扭转盈亏的想法给我讲一讲。”
“没有想法的自个卷铺盖滚蛋!”
众管事面面相觑,随即一个个争先恐后,到西厢房的掌柜书房建言献策了。
……
当天,通达商号发生的这一幕就传到了朱明耳朵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陆小建送来的军令状。
书房内,朱明翻了翻游忠立下的军令状,啧啧称奇。
他忍俊不禁道:“哈哈,看来人还是得逼一逼。”
“这游胖子向来是圆滑之人,说个好听的,那叫与人为善。”
“说个不好听的,就是滑不溜秋。”
“今次看来是逼急了,据说当着一众管事学徒的面,砸了茶杯。”
“哈哈哈!”
徐四平翻看了一下军令状,不禁也露出一丝笑意。
“确有此事,好大的动静,一个个老油条都被游大掌柜吓住了。”
“看来商号很快就要有起色了。”
朱明点点头,笑道:“好个游胖子,悟性不低。”
“新官上任就得三把火,他还当在府里任事呢?一团和气能成得了什么事?”
“我上次耳提面命,要他学会管理,不要怕得罪人。”
“好歹算是悟了。”
徐四平道:“他也算是个有造化的,府里宁愿赔了几百两银钱也要培养他。”
“若是他再不悟,多半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朱明对游忠的表现很是欣慰,淡淡道:“这倒未必,各人有各人的天赋秉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府里任事,能者上,庸者下,不必强求。”
“游忠若是干不成大掌柜,只能说没有这个能为,府里也可给他别的位置。”
徐四平点点头,若有所思。
朱明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又问道:“府里西门巷子那个小吃一条街如今怎样了?”
“小吃一条街?”
徐四平心中嘀咕了一句。
面带几分讶然,旋即领会了王爷的意思。
王爷嘴里总是蹦出来一些新词,他这些日子也算习惯了。
见徐四平没回话,朱明笑道:“该不会是忘了吧?”
徐四平正色道:“属下不敢。”
“王爷当日亲口吩咐的事,属下前几日就安排好了。”
“哦?说来听听,这事你怎么办的。”
朱明淡淡道。
徐四平回道:“那巷子如今愈发兴旺了,府上工人下人如今月银不低,也都舍得吃喝。”
“再加上每日都有各府拿货的下人,生意很好做。
“对于这些个水里榨油的白役,以及城中各处的城狐社鼠,这处地方就是一块宝地。”
“与其任由这些个玩意祸害,不如府上派人管起来。”
朱明点点头,表示不错,问道:“你是如何管的?”
徐四平道:“小商小贩所虑者,不过这些祸害的盘剥。”
“府里每月少收些费用,每日十文,隔绝这些个祸害,这些人还是愿意的。”
朱明目露奇光,倒是没想到徐四平还有施政才能。
“不错,此事办得妥帖!”
“衙门要养人,要做事,收取这些商贩的税费,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却是看到了问题的关键,压根就不是收费问题。”
“本朝商税不过三十税一,甚至更低,到如今却是如此境况,实在是财税制度的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