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茹福身道:“奴婢得罪之处,还望苏大人海涵。”
苏湛此时懒得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微微点头,也不回声。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张野和门口的校尉都纳闷了,这苏湛一出现怎么使得场面变得异乎寻常,平日里孙芷薇和翠茹的趾高气昂,今天全然被苏湛打压得不见了踪影,即使朱瞻基在现场,也没觉得有那种针落有声的寂静感,反而像暗流涌动,有些不死的骚动在跃跃欲试一般,但饶是如此,却又不能以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这苏湛到底有何神通,难道锦衣卫的人面子这般大,皇太孙都要卖给他几分薄面?苍天有眼,亲军卫终于有个能在朱瞻基面前挺直了腰板说话的人物了!
苏湛不知道每当朱瞻基莅临亲军卫,都是把亲兵们训诫得屁滚尿流,严苛异常,此时稍有严肃的朱瞻基对她而言,已经是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了,哪能知道在周围人的眼里已经把她奉为神一般的存在,觉得亲军卫的曙光全系在他一人的身上了。
孙芷薇也被这场面骇得半天说不出话了,待气氛稍有缓和,才说道:“时候不早了,长孙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朱瞻基点点头,对苏湛道:“芷薇和我要去鸡鸣寺上香祈福,你随我们一起去吧。”
孙芷薇也道:“张大人,苏大人,刚才翠茹前来也是向请个人陪同我们前去上香罢了,要是有言辞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苏湛此时气愤随着慷慨言辞也消解了些,听到他们的出行计划不禁在心里吐槽,这帮子皇亲贵族还真是没事找事,昨晚上刚拜了月今天又去拜佛,而且你们小两口出游叫我这个电灯泡去做什么!只是这是朱瞻基的命令,也不能拒绝。
更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昨天晚上这个孙芷薇还当众晕厥,一副养不活的样子,才一夜的工夫,现在居然生龙活虎地能出门了。
和张野告别时,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几分歉疚,也许是因为刚才没能帮自己说上什么话,苏湛却已经心存感激,回报了一个明艳如花的微笑,把张野看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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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光影斑驳,古刹巍峨,高树林立,枝叶繁茂,正尽力展示着落叶前最后的狂欢。鸡鸣寺宝刹庄严,铜佛闪耀,寺内楼阁参差,殿宇辉煌,浮图耸空,香火缭绕,游客不绝。
朱瞻基、孙芷薇低调出行,跟随的只有翠茹、苏湛还有个老太监。这老太监一直在朱瞻基左右,寸步不离,就是苏湛初次见朱瞻基时在朱瞻基身边的那个老伯。几人都是身着便装,颇有微服私访的味道。
朱瞻基和孙芷薇分别下了轿辇,秋高气爽,两人真如同才子佳人,在画卷中畅游一般。行步间,朱瞻基还对孙芷薇道:“祈福之后你身子定能更好些,我看你今天气色就不错。”
孙芷薇浅笑行礼,低声道:“谢殿下关心。”
苏湛紧跟在两人后面,看着二人笑语嫣然、举案齐眉,心中不知不觉地冷笑,她身旁的翠茹一个劲冲着她翻着白眼,她也不予理会,心道,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也不嫌累。
苏湛在门口等着,门口不远处有个红色幕布铺着的方桌,方桌旁坐着一位解签的和尚,待朱瞻基和孙芷薇虔诚地在佛像前拜了又拜,上香祈福,又求了签,孙芷薇才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到了那和尚跟前,恭敬道:“劳烦大师为小女子解签。”说着,递上刚才求的签条,自己慢慢坐在桌前的方凳上。
翠茹也跟着孙芷薇,站在其侧,鬼头鬼脑地瞅着那解签的和尚。
和尚徐徐看了一眼签条,礼道:“善哉,施主所问何事?”
朱瞻基不知是不是已有预料,此时已经离开了孙芷薇身畔,在不远处和一个扫香灰的小和尚攀谈起来。
翠茹抢先和那和尚道:“自是求姻缘了呀。”
那和尚微微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笔筒中的毛笔,在砚台中轻轻一点,取过旁边放着的黄兮兮的纸片,提笔写道:“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轻轻一折,交给孙芷薇。
苏湛在他写字的时候已经在身后看得个真真切切,心道,这孙芷薇还真是倒霉,这两句话说得清楚,意思是她要求的东西,早已经来不及了。
孙芷薇接过和尚写的签诗,满怀希望地打开一看,脸色不由得变了。
翠茹愣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那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唱念,却不作答。
孙芷薇颤声道:“签已拜读,纸则璧还。”将签诗放回桌上,不将凶签带走。起身时,已经显得脸色有些煞白,似乎显得身子更加羸弱消瘦,眼中浮着水雾,稳了稳神,才缓缓对翠茹道:“我还要去后面找大师开光几块玉,你在外面稍等我吧。”
翠茹应了声,目送孙芷薇向内去了,自己也才出门去,她显然也对那和尚很不满,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白了那和尚一眼。
朱瞻基此时却走到了那解签的和尚跟前,轻轻拿起刚才孙芷薇的签诗,扫了一眼,脸上浮上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又将那签纸放下,对那和尚道:“大师,弟子有一事想请教大师,还望大师指点。”
那和尚目光炯炯望了一眼朱瞻基,眯着笑道:“施主还请直言。”
朱瞻基叹道:“弟子总觉得有心结难去,不知前路艰难几何,有时难免徘徊。”
那和尚道:“阿弥陀佛,贫僧看施主的神色,想必已经有所领悟,又何必踯躅于此呢?”
朱瞻基笑道:“大师好眼力,曾有人语我道,弟子的心结都是因为弟子的执念才会产生的,若我不去想、不去念,根本就不会有心结。不知大师怎么看?”
和尚沉吟道:“施主方才可曾求签?”
朱瞻基一展手中签条,却未递给和尚,道:“刚才求了一签,但是弟子不想解签,只想解心结。”
和尚道:“施主以为签易解而心结难解,却不知这解签与解心结是一脉相承。”
朱瞻基挥手笑道:“方才弟子见大师给和我同来的那位姑娘解签颇准,也罢,那大师请问弟子解了这一签罢了。”
苏湛在一旁听到朱瞻基的言语,心道,这家伙定是被姚广孝惯坏了,身边有个高僧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是年少轻狂。
那和尚也不恼,接过签条看了一眼,在纸上提笔道:“云开月初正分明,不须进退问前程。”苏湛在一旁偷看得分明,心道,好签!最近朱瞻基的父亲朱高炽气势不错,不仅在皇上朱棣面前也老能得到赞赏,不少朝臣也纷纷弃暗投明,抛弃了暂时失势的朱高煦,太子一边可谓是风生水起,这签倒也应景。
朱瞻基接过签诗,看了一眼,笑了笑,同那和尚行了个礼,就招呼苏湛出门去了。
出了门,朱瞻基对苏湛笑道:“我还道他有什么神机,不过如斯,就会解签罢了。”
苏湛道:“微臣以为大师说的有理,殿下的心结也好,这签也好,你不去看察它,又怎么会在呢?好比微臣穿的这鞋,就是为了微臣的脚而做的。”
“哦?”朱瞻基饶有兴致,道,“你细细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