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很奇怪,活着的时候老死不相往来,死了一个却又后悔的要命。
梁意死了,自杀。鲜活的生命又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条。
沈默是在一个星期后听说的。同学闲聊的时候他路过偶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愣住了。抓住了同学的肩膀发狠的问:“你说什么?梁意死掉了?”
同学的肩膀被抓的生疼,挣脱后没好气的撇了沈默一眼后说:“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说完就和一群人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浑浑噩噩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梁意,你说你死了,我是该开心还是难过呢?”
梁意和沈默是初中认识的,坐了一年多的同桌。沈默喜不喜欢她不知道,反正梁意是喜欢极了沈默,故事的开始得从初二上半学期开始。
梁意和沈默初一坐了半年同桌,关系就比别人亲近了许多。梁意话多,沈默话少,但两个极端碰到一起竟十分和谐互补。沈默也开始话多,当然是仅对梁意。二人从上学聊到放学,从下课聊到上课再到下课。
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和新趣,别人根本无法插一脚。
渐渐的,梁意对沈默有了写好感,十三四岁的青春期情窦初开,少女也总觉得沈默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何况她也没有和几个异性有交情到这个地步,毕竟时间都用在了沈默身上。
在她真的发现自己喜欢上沈默的时候,是在别组女生对她找茬吵起来的时候,所谓的“好姐妹”装作聋哑人盖上校服睡觉,本来是两个小组之间的问题,最后却只有梁意和她们争论,别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没有人来帮忙。
她感到力不从心,快败下阵来时,沈默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把梁意护在身后,和那三个女生争吵。在别人心中沉默寡言的沈默却把三个女生骂的哭了,他还腹黑的多补了两句把她们气的跳脚但骂不过不敢多说。
沈默轻蔑的撇了她们一眼后就转头去座位上安慰梁意了。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知道耐心的听她吐槽,笑的温温柔柔,梁意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哭累了拿水给她喝,手头上永远有纸巾给梁意擦小珍珠。天蝎的沈默没有一点高冷和毒舌的样子,有的都是对梁意的宠溺。没有不耐烦,没有讨厌。
他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哄了一个自习,梁意才把这事翻篇,又和沈默哈哈哈起来。下学的时候,刚和梁意吵过架的一个女生凑过来问:“梁意,沈默是不是喜欢你?我看他可没对其他女生这样过,啧啧啧。”
梁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沈默拽走了,临走沈默扔下一句:“少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就行。”
梁意被沈默拉着走,抬头看到他的侧脸,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淡黄的光晕,她的手被他牵着,梁意突然觉得充满了安全感。她觉得少年是上天派给她的神,保护着她。她又想到那个女生的话,笑了起来,并在心底给出了答案: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反正是喜欢上他了。
沈默转头问:“你在笑什么?”
梁意笑眯眯的看着他答非所问:“我在想你为什么帮我?不会那个女生说的是真的吧。”
“本…本来就是她们的错,而且咱俩一个组的,我不帮你…帮谁啊,我又不喜欢她们更不可能帮她们了……”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那你脸红干嘛?”
“当然是因为这个,我可没脸红!喂!别笑,站住!”
清脆的笑声伴随脚步荡向远方,少女的暗恋也带上了浪漫与光。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去,沈默和梁意也没有再往前一步,还是每天嘻嘻哈哈,偶尔生气吵架,但第二天绝对会和好。有时候冷战,沈默碰到有意思的事情也会没意识的靠近梁意,话说了一半了才想起来还在冷战,又说了声“忘了对不起”就闭上嘴退回去了。梁意哭笑不得的向他赔礼道歉后,两人就又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了。直到几年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但是是不同的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绝对不会再做出那样了。原来原则和底线在对方面前可以打破,他们都是对方的例外,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梁意暗恋沈默,沈默也似乎有些喜欢梁意。她的暗恋几乎成为了明恋,班里同学都能看出来但没有人点破。她不敢表白,害怕失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现在的关系就很满足了,不敢奢求太多。
但故事中总是有个恶毒女二,在“好姐妹”的努力下,和那些烂剧情的狗血剧一样,沈默成功的和梁意开始疏远,和“好姐妹”越走越近。“好姐妹”当初还是梁意介绍和沈默认识的,结果却是把自己越推越远。
物极必反,当关系好到顶峰时,那么必然会开始减退。沈默受不住“好姐妹”的每日洗脑,在一次小冲突中,和梁意闹掰了。
好的开头不一定会有好的结尾。两人从此不再说话,刚开始还带着点仇恨色彩的,但上了高中不在一个班以后,似乎就真的变成了陌生人。
梁意开始逼迫自己放下沈默,谈恋爱找男朋友,一个月一换。可是心里反而更加难过。原本她以为和那些男朋友一样,喜欢一时就过去新鲜劲了。可是在时间的洗炼下,越来越放不下,记忆越来越深刻,都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那些美好的过往成为梁意心里的一道疤,随着年月的流逝而加深。沈默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每天形影不离,像极了当初的他们。梁意每次也只能盯着他们的背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两人见面都会躲着对方走,躲的动作一样,性质该是不同的罢。
她把他当做遗憾讲给身边的人听。他把她说成是他无聊时消遣的玩具是他口中最多心计最善妒的女孩子是他跟朋友聊天的笑点是他最不想提起的过去。别人如何诋毁她已经对她来说无所谓了。她知道自己没有诋毁过他罢了。一次似乎很小很小的争吵,梁意没有像以往去哄,沈默也因面子和高傲没有低头。于是,冷战,仇恨到最后熟悉的陌生人。
他把她删掉以后,梁意就有了一个只能看资料但不能添加的人。
其实梁意在死的一周前,鼓足勇气向沈默发送了好友申请,但沈默看到后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放到一边后便忘记了。可现在他却想回家拿起手机通过那条好友验证。在学校的一天,沈默和平常一样,和别人打闹聊天,看起来这消息对他没有影响,可他脑子里充斥着他和梁意的过去,忘不掉,没忘掉。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和忘记了,但只是藏在了脑海最深处不愿想起罢了。同学来问他:梁意死了他难过吗?
他说:她死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同学笑了笑走了。
梁意的好友在放学的时候堵住沈默,给了他一个本子,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梁意看上你什么了,脑袋一根筋的死都忘不掉你。这是她让我给你的,里面写了什么你自己看,不想看就扔掉。我不想和你多说,你自己考虑。“说完就走掉了,一分钟都不想和沈默多待。
沈默看着手里的本子愣住了,好半天才拿着本子胡乱的塞进书包里带回了家,他路上想:我就只是看看她写了什么,看完就会扔掉了,我可不想保存她的东西。
晚上在路上胡思乱想了一通以后回了家他就把自己锁进房间里。坐到书桌前拿出梁意的本子,嘴撇了撇:“我倒要看看你写了什么东西。”
翻了几页他就开始难过,本子上都是梁意写的话和短篇小故事,有可可爱爱的好结局,但大部分小故事都是温柔开头,以悲剧结尾,描写的以他们为原型。最后几页写的都是梁意摘抄的句子:
“我总是在想他失去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现在明白自始至终都是我沉浸在爱里是我自己不肯放过我自己”……
……“我怎么会忘掉他呀他比我高一个头笑起来甜甜的最喜欢他笑的时候啦我最喜欢他啦”……
……“他喜欢过我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世界一定有比爱恨更重要的事你说对吧.”……
……“他已经踏上了另一段旅程,只有我还活在那腐朽残缺的过往里,在那一个个深秋里细数着心里的意难平。”……
……“我没有往前走我也从未真心怨过你你永远在我记忆里温温柔柔人来人往如果开心的话忘了我也没关系……”
最后的一页写着:沈默,我爱你,你不爱我也没关系,缘分尽了的话,我祝你开心。
“梁意…梁意…你怎么死了都这么讨厌,让我一个人自责吗!?”他的脸上湿润了,他看着那些熟悉的字体,把本子合起来狠狠的扔在桌子上。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躺在床上,心中平静的像潭死水,看了一眼在桌子上的本子,拿起手机第一次点进了梁意的空间,删除了好友之后他再也没有访问过,尽管梁意的空间是公开的,但他一次都没看过。他不知道的是梁意是为了他专门公开的,不然如果沈默想她但是碍于面子,不点开空间也会看到一些照片的。梁意多少次看访客记录都毫无例外的失落。不过现在,她想看到的访客终于出现时,她却看不到了。
沈默刷着空间看她发的自拍和文案,一边看一边吐槽,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他想:有时间一定要去找梁意吐槽她发的内容,要开玩笑嘲讽她,这次他去找她,他主动一点,他……
可是,梁意死了,一切都晚了。情绪突然又崩溃了,沈默抱着手机去同意那个好友申请,可是系统提示他已经过期了不生效了。他就一次一次反复的点击添加好友,发送好友申请,有液体滴落在手机屏上,沈默像是疯了一样发送申请,嘴里喃喃道:“梁意!通过!你不是想和我和好吗?同意啊!你为什么不同意!”他发送的次数过多,系统禁止了他。他就开始给梁意发消息,十条、二十条、三十条…毫不例外的,没有人理他。
他发:“梁意,我来找你道歉了,咱们和好吧”
“梁意,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梁意,我真的这次主动了,给我个机会好吗?同意好友申请”
“梁意,如果不想通过,那回我一句也行的”
“梁意,我看到你给我写的了,写的不错,鼓励一下。可以理理我吗”……
他头一次打字打的那么快,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但疲惫和难过再也让他支撑不住睡了过去,他手里还紧紧抓着手机,手机潮湿的屏幕还没有暗下,只见他最后发的一条消息:“梁意,我也喜欢过你”
梦里的梁意,穿着初中的校服笑着扭头来问他:“沈默!你说,我们会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吗?一辈子的那种!”
这次他没再沉默,红着眼点了点头“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