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在草地上,清风伴随着草香扑面而来,耳边是三千尺瀑布落下的声音,水声掩盖了这世上所有的声音。我走进凉亭,穿越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结界,水声减弱了不少。落入眼帘的是一张石桌,两张石椅,许许多多站在一旁的侍女和坐在石椅上的女子。
女子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身穿黑裙,这是妖族最为尊贵的颜色。黑裙上用紫丝绣上凤凰的模样,伴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裙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似乎一拍翅便会飞向天空。她面带黑纱,但我想拥有如此眼睛的人必定是一位美人。
我对她一笑,而她则徐徐站起身来向我行礼,“拜见白泽大人。”
我坐在石椅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以应淮的名义请我来此一聚,王后真真胆大。”我把茶杯放置嘴前,笑道,腾腾热气蜂拥而上,温度似乎太高了,只假装喝了一口便放回到原本的位置,“王后不必与我客套,告诉我你的目的便可,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仍旧笑着说道,尝试把这句过度直接的话添上几分人情味,但看似我应该失败了。
小神女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到狼族,而是住进了九重天小月的宫殿里,表面上是让她们“姊妹”相聚,但又有何人不知当中的猫腻。
然而,几日前她便又来找我了,她向我发了请帖,我看也没看便烧了,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她再次的不请自来。小绵絮本想关上大门好等她自觉离开,但我觉得来者皆是客,请她进来坐坐也不是不可,更何况,我倒是好奇她三番四次地惹我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她真的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做沈烨的小妾?
前厅对我来说太远,所以请她来到花园,一边赏茶一边聊聊天。
“小神女真把我紫蓉山当作是自己的家了,想来便来,还真不客气。”我呵呵地笑着,明摆在讽刺她。
她还真是一位冷漠的女子,一点笑容都不愿意施舍与我,像是我欠她什么一样,“大人真会说笑,我此次前来不过是来与大人前来谈一下条件而已。”她唤人拿来了一张请帖,放在了桌上,道:“妖王邀请大人一聚。”
“我知道。”我将茶杯拿起,用嘴吹了吹,正准备喝的时候,却听见她冷淡的声音缓缓而起,“那日我在雨神身上种下了蛊,若大人在约定的时候不去,蛊药发作,即便有妖麟珠雨神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我将茶杯放下,手中握杯的力气越来越大,精致脆弱的茶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茶水从我的手流出,碎片划破了我的手我却不觉得痛,“你不配说喜欢他。”我生气至极,站起身来,运法将她打落在地。
她受了严重的内伤,吐出了一口鲜血。落地时石子划破了她绝美的容颜,鲜红的血从她的伤口溢出,伤口很深,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伤疤。她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抹去唇角的血,冷冷地笑道:“因为我知道大人不会让雨神受到任何的伤害的,所以我才答应了这个交易。”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一个箭步走了过去,用手抓住她的脖子,她的脸从白到青,若不是小绵絮制止了我,我觉得我真的回杀了她。
我松开她的脖子,她如同掉了线的风筝一般掉落在地,她的胸口急速地起伏,这个行为维持了一段时间,她的脸色才慢慢变回正常,“我从不会做出伤害雨神的事情,我知道大人亦是如此。”她的声音依旧冷冽,即便如此的狼狈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高傲。
“若下次再见,我一定会杀了你。”我的眼睛变成金黄色,微微张嘴露出两颗小却尖锐的獠牙,“我不希望再看见你。”语毕,我便转身离去。
刚刚那一掌说狠不狠,说轻不轻,但她至少也要躺半年才能完全康复。这次看在月神府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而下次再碰到我便莫怪我不客气了。
“若不如此又如何能请大人一聚?”黑纱后她的笑容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柔,听上去很舒服,但越是如此越是危险,“不曾想大人竟是如此狠心之人,原以为大人在得知狼族少君被抓之际定会协助狼族寻找,却不想大人居然不管不问。”
我不过淡淡一笑,“;狼族与我既没有深交,又没有请我帮忙,我又为何要帮助他们?”我拿起茶杯,此时的热气缓缓上腾,我吹了吹,此时的温度应该差不多了,“王后莫要转移话题了。”我提醒她道。
“大人可知王上一直都记挂着你?不然他不会从各地寻找如此有你几分影子都女人?”她突然谈起这个话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扯起讽刺的笑容,道:“若他真的欢喜我便不会最后选择与你在一起。他与我一起不过是为了某些利益罢了,我不相信他是一个有情的人。”我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王后说了这么多题外话是为何?难不成要与我说回来应淮的身边,若真是真相,王后身为女人难不成不介意自己与他人共用自己的男人?”不过后来我认真地想了想,或许她还真的不介意。
我从她的眼睛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杀意,虽然她很快又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但我知道,我已经惹怒了她。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道:“论地位,我比你要高出一筹;论男人,我相信沈烨比应淮要好上百倍;论财富,紫蓉山里有各种奇珍宝贝。我拥有了一切,为何要抢你的东西?”
“你可知道妾身与月神府的神女做了什么交易?”妺窈反问我,我正想回答我不在乎,因为答案我早便猜到,但她却抢先一步,道:“小神女想要了你的命。”妺窈道眼中带着轻蔑,道:“妾身从未见过如此痴情的女子,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她的话中话,我一听便懂。
“若她真的欢喜沈烨,她便不会拿他的命当筹码。”我面带嘲讽,道:“她最爱的,是长情这个名字。她最爱的是她自己罢了。”
“妾身给的,是一只假虫子罢了。”妺窈唤人拿来一个木盒子,那人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蜘蛛,它用细长的腿包裹自己,若不是那细小的蠕动,我还以为它死了。“蛊虫妾身从未交予她,因为妾身知道倘若雨神真的被妾身下蛊,那么大人定不会真心真意与妾身合作。”
她倒是比芙嫣聪明。也是,否则又怎能利用自己的兄长和父亲的仇恨从而令他们同归于尽?她比芙嫣聪明,也比芙嫣狠。
她总算要进入正题了,我一边喝茶,一边听她娓娓道来,但也许是时间关系,她长话短说,将一个复杂的故事简缩为几句话:“若大人愿意投靠妖族,妾身愿意将后位拱手相让。”该节省的尽可能节省,直接道出目的。
“我不相信你如此费劲心思便是告诉我你愿意以后位还我的忠诚。”我一点都不相信她愿意让出后位,她对应淮的感情不亚于小神女对沈烨的爱,她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我说过,我早已拥有了所有,不必王后牺牲自己仅有的东西与我换。”
“今日是九重天的天下,却不代表未来亦是属于九重天的。”她笑着,一双眼睛充满了希望与激情,外面的水帘悬挂,一泻千里,气势磅礴,天上有雄鹰展翅高飞,此势似乎象征妖族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她似乎也看见了那个画面,“若有白泽大人相助,妖族如虎添翼。得胜那日,天下尽在大人手中,又有什么是大人得不到的?”
“王后是后宫之人,若我无记错,应淮应该不允许后宫之人参政。”我把茶杯放下,并没有立即回应她这个问题,我并不觉得这是她的目的,反而更像是她为我设下的陷阱,“王后与小神女的交易中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你叫我如何相信?”我平静地问道,我看向她的眼睛,她的演技倒是精致,充满了真诚,差点便让我飞入她为我编织的网中。
她取下自己的项链,黑色的链子上挂了一颗黑色的吊坠,那是黑曜石,上面刻有后一字,那是妖族王后的代表,她这一步退得忒大了。她将项链放在桌上的,道:“这便是我的诚意。”
我拿起项链,仔细地看了看,这妖族的东西我只听闻未曾亲眼看过,没想到它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但,我想起了沈烨亲手为我制造的哨子,我想,它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好看。“这东西果真好看,但很可惜,我对它没有任何的兴趣。”我把项链放在桌子上,递给她,道:“我想要的东西应淮给不了我,你更给不了我。”
我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去,两位侍女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九重天也好,妖族也罢,我的责任是保护九重天的王,至于谁是王谁是寇我不关心。”我抬手正要施法赶走这两名侍女的时候我却发现体内的法术正被不知什么东西如同一个网一样把它关在我的身体内不让我施展出来。
“妾身虽不懂蛊术,却懂使用一些上古的武器。”她站起身,眼神中充满得逞,我听见她话中的笑意,“锁神钟恰巧便是妾身善用的武器。”
锁神钟,任何的神在内都不可能使用法术。我记得这个武器早被父神所毁,但为何如今......此时身旁突然间出现了许多的妖族士兵,他们手拿兵器向我袭来,那两名侍女早已退去给士兵们让出位置。我顾不上这么多,身上并未携带任何的武器,幸亏童年所学的功夫并未忘记,他们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恍如那些噩梦般挥之不去。
“如此多的宝贝王上又怎会舍得他们全数毁灭?”
没了法术傍身,我如同赤手空拳面对全副装备的士兵,这是比喻亦是事实。
他们的身影变幻莫测,我看得眼花缭乱,只得闭上眼睛增强其余四感,靠直觉和感觉取得他们所在的位置。
“王上对大人的感情是妾身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妾身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没有大人的美貌亦没有大人的智慧。”
我转身躲过一名士兵的刀,用力一跃用力踢向他的手,他吃痛地松开了手,我落地后一个扫堂腿将其打倒在地,拿起掉落地上的刀,在地上翻了一个滚,抹了一名士兵的脖子,转身将刀插进另一名士兵的肚子中,蹲下借力用力一划,他的五脏六腑暴露在空中。我从他的裤裆而过,刺向另一个敌人。
“既然大人拒绝了,便莫怪妾身绝情了。”她的话中藏笑,我觉得这才是她希望的事情,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地憎恨我?
血腥味蔓延至整个结界所在的范围,我已分不清究竟是来自敌人的还是我自己的。不知战了多久,我杀红了眼,见人便举刀,身体早已麻木,只能感觉到刀触碰到我的身体时的冰凉,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
一个巨大的钩子勾住我左边的琵琶骨,我睁开眼睛,眼前便是结界的边缘,纵身一跳希望可以将这钩子直接划破我的身子从而离开我的琵琶骨,只要离开了结界我便可以再次使用法术,反败为胜。当我跃至空中的时候,我已听见骨头破裂的声音,希望便在眼前,但没想到另一只钩子勾住了我右边的琵琶骨,我整个身体被猛然一拉。
计划落空了。
我已无力挣扎,两个巨大坚韧的钩子勾住我的琵琶骨使我动弹不得,只能任人鱼肉。
成败已定,我坐在地上,低头,好让刘海挡住我的面容,露出一个苦笑,我并没有任何脑羞、生气等情绪,我只是在想,也许我再也不可能见到沈烨了。
“你终于落入了我的手中。”妺窈笑道。不知哪来的风刮来,她的面纱随风微微飘动,我抬头望去,从我这个角度,我看见了黑纱后的真相,一块黑色噁心的印记,我亦想起东羽不曾谈论他女儿的原因。
“妾身等了这日已等了许久......”尖锐、放肆、压抑不住的笑声欲刺破我的双耳,而我此时连捂耳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