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刚拂晓,我便被人叫醒了,虽然有些起床气,但我还是乖乖地起来了,毕竟居人篱下,况且人家手中还有人质,我不得不乖乖听话,只好忍下。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我不可一世的白泽复活后居然天天都过这种日子,真真是造孽啊。
侍女帮我打理好一切后,便拿起一条黑色的丝巾欲蒙上我的眼睛,我叹了一声,道:“你们觉得有用吗?”他们想了想,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因此便放下了丝巾,从一个瓶子里道出一颗药,道:“这是可以抑制法术的药,对身体并不会有任何的伤害,所维持的时间大约仅有一个半时辰,还望大人不要为难我们这群小的。”
我接过了这药,仔细地研究一番,然后放进嘴中,咽下后,我反手又变出一团火,有些为难地道:“不是我不想配合你们,只是这药的药性实在太低了,对付你们这些小孩子还可以,但若是......”
“若是对付上古神兽白泽,还是要靠上古的蛊药方可。”有一人毫不客气地推门走进我的房间内,他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完成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走到我的面前,将瓶子中的东西倒在他的手心中,一个黑色的小虫子乖乖地停在他的手心,一动不动地面向我,我觉得很恶心,果真蛊药这东西无论看多少遍都不能免疫他的恶心,尤其是那六条长毛的腿,还有那四只正在看着我的眼睛,幸亏我还未吃早膳,不然我肯定会吐出来,一想到我要将这个东西吞进肚子里,我的胃部就像在翻江倒海般难受。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应淮说:“我真的要将它吃了吗?”应淮一脸看好戏,并且丝毫没有同情心地点点头,我心中不断地骂街,但没办法,只好用两只手指捻起那只小虫子,一闭眼便将它咽了下去。
吃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被蒙上了,并且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中的法术像是被枷锁一层层封住,最终有一把锁锁住,现在的我如同一个凡人般毫无缚鸡之力,而后,我能感觉自己被一人打横抱起,但即便我没有了视觉以及神识,我也能知道这人便是应淮,毕竟我相信这里没有一个女孩可以轻易地将我抱起。
“你放心好了,你的小徒弟现在很安全,只是为了防止他捣乱,他现在仍然在昏迷当中,少君一家虽然被困在府中没有了自由但他们现在很安全。九重天的兵马在边境之外因狼族有人质在手因此不敢乱动,柳寻与九重天的一众将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不过我更相信那是因为你在这里,他们担心会破坏你的计划。”
“他们难得聪明了一回。”我鲜少时间夸奖九重天的那些人,随后我又道:“你在九重天安插了不少人。”
我听见他话中的笑意:“彼此彼此。”
的确如此,我在不同的种族也有不少的线人,这很正常,毕竟我需要他们来告诉我各种的情报,不然我一个人也做不出来这么多的分身,又或许其实我可以,不过我懒而已,好不容易太平盛世不用打仗了,我自然要好好偷懒一番来补偿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劳累,风吹日晒。
吃了蛊药,我能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差了许多,我甚至分别不出来他到底在天上还是地上,但幸亏我的耳朵还比较上好使,我依旧能听见他说的话:“你放心,这个药对于你来说也就只有一个半时辰的功效,药效一过你便能恢复正常了,不然恐怕我也不舍得让你便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应淮的蛊药我从未质疑过,但我记得他好似在昨晚的时候才想将我催眠成一个玩偶,我冷冷地笑道:“你的记忆里似乎有些倒退了,难不成是年纪大了,事情记不清楚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懂。”随后听见他的声音冷淡中有些凄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族人。”高处不胜寒,但在上位者永远是孤独的,他从一开始便应该要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无论是人妖仙,平凡亦或者富贵,上天都不会让你得到一切,有舍才有得,同样有得必有舍,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
“应淮,你太贪心了。”
回答我的,是沉默。
当我的眼睛可以再次看见时,首先进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口水晶做的棺材,里面放的是一位精致的、正在沉睡的美人,她的模样虽不及月神府的小神女般艳丽迷人,但却是俏皮可爱,是一位惹人心怜的小妹妹,而且我相信她必定隐藏着一颗夺目明亮的眼睛。这里不大不小,是用石头堆积起来的,空气有些闷,我猜测应该是一个地下室。
有一个人轻轻地扶着棺材,他看着里面的小人儿,目光中充满了迷恋,嘴角露出幸福的弯度,我猜他定是在回忆与她的美好时光,只可惜了,这俏丽的小人儿可能会永远地沉睡下去了,他们两个之间注定只有过去而没有未来。
那人我认得,他是狼族的二少君焯曜,那么躺在这里的姑娘是谁?
正当我疑惑之际,焯曜便回答了我的问题,“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孔雀族的颜鹊公主。”提起她时,他的眼睛永远是明亮的、是有温度的、是活的,而不是那位平淡如水,恍如看破一切的狼族二少君。
我的身体有些虚弱,向后踉跄了几步,却被一人稳稳地扶住,我向后一看,果真是应淮,我的内心有些不悦,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焯曜抬起一双眸,很是不舍地将目光从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身上移开,像是施舍般看向我,这让我很不舒服,不想看就别看,没有人强迫你去看。
“这几日恐怕会委屈大人了。”他充满抱歉地笑了笑,但如果真的抱歉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做吧,“在谈事情前我想与大人讲一故事。”
说故事?我倒是有些兴趣听。他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未曾等我答应便开口叙说自己的故事了。我既是无奈也是好奇。
公子与姑娘从小便一直爱慕对方,但他们心中却因各种原因不敢开口,或许是因为矜持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自己。长大后他们成为了他人口中的一双形影不离的好友,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唯独不愿戳破。等姑娘快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公子终于鼓起勇气向姑娘表白,但没想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让公子心中的美好梦想彻底破灭。公子的父亲告诉公子其实他们已经为他订好了婚姻,这是女方首先提出的,碍于女方家族的势力与地位他们无法拒绝,况且公子的父亲早便有这个打算了,只可惜公子的兄长早已娶妻,现在也只有公子可以承担这个责任了。
公子听见后很不高兴,他觉得父亲从来都没有尊重他的意见,同时他不明白为何做这件事情的不是兄长而是他,于是他与父亲狠狠地争辩,终于听见了一个很黑暗、很现实的事实。因为他的兄长是少君,九重天是不会让狼族狼族少君娶一个地位崇高的妻子,因为这样会增大狼族的势力,从而破坏种族之间彼此的制衡,因此为了维护狼族的利益,能做这件事情的,只有公子。
公子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府上,那日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得一塌糊涂,他没想到那日姑娘居然来找自己了,姑娘看到公子醉醺醺的模样很是心痛,姑娘很容易哭,不过一会儿泪水便溢满了她的眼眶,他心疼地抹去姑娘的泪水,在酒精的促使下公子鼓起勇气向姑娘告白了,姑娘含着泪答应了,但那时姑娘并不知道公子醉酒的原因,同时公子也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事情。
第二日,待公子醒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己怀中衣衫不整的姑娘,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既后悔又崩溃,但当他看见姑娘沉睡时脸上幸福的笑容时,他决定要反抗自己的命运。
他和父亲说了所有的事情,父亲大发雷霆,罚公子禁闭在家中反思自己的过错,同时孔雀族的族长知道这个消息后决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狼族的二少君,并且希望二少君可以负其责任来,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向孔雀族的族长隐晦地道出事实,族长很生气,但米已成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月神府的神女身份高贵且自傲,嫁入狼族本就是下嫁,因此姑娘只能是妾。
大婚当日,姑娘哭了一晚上,公子哄了姑娘一个晚上,但那日之后姑娘和公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姑娘有了身孕,却终日闷闷不乐,无论公子怎么哄姑娘姑娘仍旧不肯露出半分笑意,日子一天天过去,姑娘肚中的胎儿越来越大,但姑娘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临盘那日,从产房出来的也只有襁褓中的婴儿罢了。
后来,婴儿因为意外也跟随她的母亲去了。
公子很悲痛,再也不愿踏出房中半步。公子的父亲来了,他告诉了公子所有的真相,姑娘每日喝的药中有微少的毒药,最终的目的是一尸两命,他告诉公子如果想报仇公子就必须活下去,那日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探望公子,而公子也在崩溃中清醒过来,因为他意识到唯有活着才能报仇,也只有活着能让他再次见到姑娘。
故事到这里讲完了,很有趣、很感人但“与我何干?”我挑衅地看着焯曜,面上的笑容如同面具般挂在脸上,“颜鹊不是我,她没有我高深的法力,不能如我般复活。”这是一具尸体,灵魂早就被阴差带走,我那日感受到的半死不活的气息不是来自她。
“大人法力高强,颜鹊自然不能与大人相提并论,但是......”焯曜眼中似乎发着光,“大人是神兽白泽,是这世间上最聪明的人,我相信大人一定会有办法可以让颜鹊再次回到世上。”
我看了眼棺材中的小女孩,她睡得很安详,笑容甚至还带着甜蜜,不过看了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发自肺腑的暖意,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唤醒这样一位沉睡的人,“你为什么要去唤醒她?”我的声音没有夹杂着任何的情绪,因为对于她来说,活着肯定比死更痛苦,于此,还不如让她继续沉睡,“你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我能感受到身后的人的身体僵了僵,但我没多想,因为我不在意。
焯曜的笑容很僵硬,我知道他正在生气,但他仍旧维持着一个友好的笑容和语气,“若是大人,我相信大人定然也会做相同的事情,我不介意让大人感受我的感受。”他伸出手掌面向我,他的手掌之下手腕之处有一个地方鼓起一个小小的包,认真一看可以看见那个东西似乎在微微地蠕动,“母蛊在我身上,当然不是大人身上的蛊,我知道以大人的能力不出一会儿身上的蛊药便是消失。我相信大人知道我所言之人指的是谁。”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不是第一个把握我七寸的人,他也不是最成功的那一个,但他做到了。
“倘若沈烨死了,我会让你整个狼族陪葬。”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它让我觉得我很脆弱得甚至不能保护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露出獠牙,一双眼睛变成金黄色,凶狠地盯着眼前人,他比应淮还要讨人厌!
“大人不必如此。”焯曜也露出金黄色的眼睛和尖锐的獠牙,但他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和我说,“我不介意大人毁灭整个狼族,我亦相信大人说到做到,因为这也是我想了许久的事情。狼族的利益让小鹊失去了性命,我亦想让狼族给小鹊陪葬,但我不能。”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沮丧,“因为我的能力不允许。”
“因此你就与你的父亲达成协议,协助对方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一直沉默的应淮说道,我听见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呵,还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相信不用我多说,正常人也会听得出来。“但我没想到桑及居然将母蛊交给了你。”
“父亲想要的东西大人给不了,但我想要的东西在大人或天帝的手中,因此父亲便将此交给了我。”他很有耐心地解释道,随后他又面向我,看着我一脸愤怒的样子显然有些得意,“大人,你考虑得这么样?”
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冥界抢人,这还是我第一次。”闭眼再睁眼,獠牙已经缩了回去,眼睛也变回了平日的颜色,“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与沈烨住在同一间房间,我担心你们会伤害他。与此同时,我希望他可以不再沉睡下去,我想他保持清醒。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请求也可以。”
“我不介意去冥界一趟。”
“去粉碎一只小小孔雀的灵魂。”
我想这应该是我这一辈子说的最恶毒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