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泽的边境，无情残酷的战争开始了。
冰冷的兵器交锋时发出刺耳的声音，长陌与东羽早已落马，拿出武器，昔日的父子今日却是以敌人的身份再次见面，而这次不是你死便是我死，他们缠斗在一起，招招致死，都希望可以一刀致命。
此刻的长陌早已不是往日的翩翩公子，红色的衣服上只能看见一滩滩的液体，靠近些便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不知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他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脸上有许多血滴，是他方才刺进一个军人的心脏时喷出来的血。
我透过铜镜冷冷地看着这一场战争，我说服不了自己眼前身穿红衣的就是我印象中温柔儒雅的长陌，即便我早已预料到。
小六面对的只是一些喽喽，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况且身边还有许多人相助，我并不担心他，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东羽。
他脸色沉重，却抿嘴不语，手上的长剑牢牢握在手里，力气极大，手指甚至已经有些苍白。
“父亲，没想到你的恢复能力这么快，你真顽强。”长陌笑出声来，似乎说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他突然间停下来，嘴角的弧度下垂，阴森地道：“东羽，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长陌多脸上出现了几条黑色的藤蔓状的东西，从他的耳旁慢慢延伸到他的脸上，那是诅咒，他为了在这场战争上取得胜利因此对自己下了诅咒，在短时间内增强自己的法术及体能，此时此刻，所有的烛龙都发出尖锐的笑声，他们的身体开始有所变化，他们的肌肉变得更加的发达，身上饱满了青筋，眼睛被鲜血所覆盖，待过了一会儿，那鲜血褪去，带走了黑色的眼珠，只剩下充满血丝的眼白。
我心道不好，一个闪现便来到了战场的上空，隐去身影，只待必要的关头现身相助。
“你疯了！”东羽怒道，他反手又是一剑，却被长陌灵活地躲开，然后一剑刺向东羽，东羽虽成功躲开了但身后的红袍却被长陌划破，一分为二，在身后如同战旗般随风乱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你所有的士兵都会死的。”
“我每日都希望可以吃你的血和你的肉，可是我后来想起来......我是你的儿子，那么我吃我自己的肉不久是在吃你的肉吗？”他的笑声很滲人很恐怖，像是地狱的恶魔，即便是我听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所以呀，我每日都撕下自己的肉放进嘴里咀嚼，幻想那就是从你的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我很用力地嚼、很用力地嚼，直到那肉已经细碎得不能再嚼得时候我就会将它吞下。”他的两颗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讲一些很兴奋的事情。
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
东羽没有说话，只是很专注地对付他的亲生骨肉，他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面目表情，不透露出他的真实情感。
长陌停止了笑声，面露愤怒，转换表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怒吼：“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命令没有海族愿意收留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去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那里很冷、很阴森、魔气很重，你知不知道你的命令让我许多的百姓都丧失了生命或者是人性，他们互相残杀，顽强被泯灭了人性！你知道吗？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因为饥饿把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吃进肚子里，当他恢复神智后他崩溃自杀了！你知道在那里发生了多少次类似的事情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百姓们，我希望他们可以住在更好的地方罢了，那些人不允许我也只好一一把他们杀了，因为我没错，是他们错了！他们惧怕九重天和你，担心会惹祸上身，所以不敢收留我们，所以我要杀了他们！他们都是一群胆小懦弱的小人，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是你！是你错了！我不过是帮助好友而已，你却将我驱逐，连同我的百姓一同驱逐，永生不得踏进东海！是你害得我们满手都是鲜血，是你令许多族裔因此生灵涂炭、灭绝！”
“一切都是你的错！”
长陌的疯狂令他失去章法及逻辑，要破解他的剑法其实很简单，东羽看准机会，在长陌握剑的手一划，割断他的手筋使他不能再用剑，手无力地松开剑柄，随即东羽凌空一踢将长陌踢倒在地，待长陌挣扎要起来的时候，锋利的剑锋已经抵达他的喉咙前。
“你输了。”东羽很平静地说道，“放弃挣扎与我一同回东海，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爹爹......”长陌突然间冷静下来，似乎是从魔性中苏醒，恢复了真实的自我，他柔水般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慢慢地从眼眶流落，他一手捂脸，内疚地道：“我做了些什么......”
“长陌......”看见了昔日的长陌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东羽的眼中也闪着泪光，他似乎有些犹豫，不，准确地说他不希望用剑指着自己的儿子......他想放下剑！
这个笨呆子！
我还是晚了。
不过是眨眼间，长陌的手穿透了东羽的心脏，“你中计了。”他在他的耳边道，面容又恢复了那个疯狂的样子。
我一掌将长陌推开至五米开外，又设置屏障将身旁所有人都弹开，无论是敌人还是队友。在开屏障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了小六的声音，他叫我不要这么做，但我并没有理会他，屏障外那些烛龙不断地敲打，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将其打碎再将我们二人碎尸万段。
“你来了......”东羽单膝跪地，以剑撑着身体，口中吐出浓稠的鲜血，他的身体穿了一个洞，心脏的位置空了，鲜血如同瀑布般落在地上，我知道他现在是用法力来支撑他的生命，等待他法力消耗之时便是他命丧黄泉之际。
“你们都不要命了！”我双膝跪在他的面前，眼中含泪，大声责备他，“上次是小六，这次是你！你们疯了！都疯了！”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的声音再无其他的声音。
“被魔气侵蚀了心智的人又怎会在一瞬间恢复理智？你疯了......真的疯了！”我也疯了，疯狂地责备他，其实我是怕，怕他会离开我，他是我的好友，我知道我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了。
“你也......疯了，不是吗......”他虚弱地说道，只是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施展法术，他们定然会知道你就是白泽。”说完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他继续道，“盛绵，我的妹妹，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将长陌驱逐，他......说得对，若不是我便没有这么多年的噩梦。我这一生从未求你，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消灭这个恶魔，可以吗？”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像一个躺在病床上生命正在流失的老者一样说着自己的遗言，他的双手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向旁倒去，最终如同一脱了线了风筝掉落在地，他的眼睛半睁，看着的方向是屏障外自己的儿子，此刻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似乎是想起他与儿子年幼时的那些欢乐时光。
“对不起......”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愧疚。我知道他不单是对他的儿子说，还有对我说。
他早便知道长陌已经不可能透过轮回来洗净他的灵魂，驱散他的魔性，最好的解脱方法便是杀了他，让封印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丝温柔得到安息，他不愿动手杀他，因此他更希望找人可以动手杀他。
与此同时他知道如果在他死后我又亲手杀了他的儿子为他报仇，他知道我一定会内疚从而想方法复活长陌，并让长陌恢复正常，并且协助他回到东海。
但这样以来，我的身份就彻底败露了，我又要回到九重天了。
东羽，你明知道这一辈子我最信任的人除了小六便是你......
而你.......
居然如此算计我。
其实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想尽办法帮助长陌恢复正常，而你却碍于你的面子如此折磨我，明明知道我不想回去却用你的命来逼我。
你偏偏在你临死之际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恨不起你。
东羽，你果真是我这一生中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把我算计到了极致......
我破了结界，烛龙们蜂拥而上，我不过轻轻施法他们便在空中炸开，血肉横飞，我的一双眼睛在我抬起头的时候变成金黄色，口中两颗獠牙慢慢长出，我一步一步迈向长陌，他眼中没有一丝恐惧，疯狂地向我袭来，而我不过挥挥手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似乎有座透明的高山压在他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
盟军的人有不少人认出我来，疯狂地欢呼着、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你终于肯出现了。
脑中出现了一把不属于我的声音，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是属于谁的声音。
长陌眼睁睁地看着我走到他的面前变出一把剑，从剑柄到剑身再到剑锋，剑在空中完成之际全身瞬间发出炙热的烈火，我用手握住剑柄，指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怕吗？”
他仍在笑，一身火红的衣裳衬得他更加的狂妄，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直视着我，带着嘲笑地口吻道：“没想到尊贵的白泽大人居然会被我的父亲算计了，我的父亲为了我和他居然抛弃了大人，亏大人还为他放弃了自由。”
他要比魔化前要聪明得多。
“能死在大人的手中也算是我的荣幸。”待他说完，我毫无感情地用剑隔断了他的脖子，了结了他的生命。死而不得完尸，这也算是我对东羽的惩罚。我将长陌尚未受污染的一魂收进袖中，其余的用火烧尽，也算了完了他父亲的心愿。
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圈形的火以我为中心向四周扩去，烈火所经过之处只烧烛龙一族，其余的族裔不过是感受到一阵风的吹过，战场上哀鸣四起，不过眨眼间烛龙们很快便变成灰烬，连灵魂也没有留下，成为魔物的怪物不配转世重生，即便他们是被迫成为怪物。
我能感觉我的法力在经历这一次杀戮后完全地恢复了，又回到了顶峰时期的我，甚至更胜一筹。我看着我的手，手掌上很自然地出现了一团火，它很贪婪地燃烧着，似乎祈求我再让它感觉一下杀人的滋味。我苦笑，也许我也是这堆恶魔中的其中一员，经过这么多场战争，又怎会没有体验过杀戮带来的快感？
这时，我听见了远处传来的一声号角声，一群训练有加的军队将我和盟军重重地围起来，他们身穿黑盔甲，尖锐的武器指向我们，身上有着狼族的图腾。此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护在我的身前，他手持利剑，做出战斗的姿势，我没看见他的面容，也未曾听见他的声音，但我知道他是我的小六。
我转头，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桑及，我虽然明白了他正在做什么，却不理解他的用意是什么，我笑了下，道：“桑及，你背叛了九重天。”
“白泽大人，我从未想过居然在有生之年可以看见你。”桑及脸上没有笑意，一如既往地严肃，一双狼眼充满警惕，同时透露出尊敬和征服之意，“我有些事情欲与大人相谈。”随即他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站着不动，笑着看着他，在他的眼中我看见了还有些未读的资讯，我正在等待他将事情解释清楚。
桑及知道我的意思，他道：“大人放心，雨神大人身上的蛊毒暂时对大人的身体并无碍，只要大人配合，雨神身上的蛊毒在事情结束之后自有人会将其取出。”
我的眼前人突然间晕倒在地，我立即走过去跪下来查看他什么情况，我看见他面露痛苦，脑门上的汗顺着滴落在地上，染湿了干枯的泥土，看上去他忍耐了很久。
“你可知得罪我你们狼族会有什么后果？”我看着他，语气中显然不悦，眼神当中的平静也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愤怒，我最讨厌的，就是拿小六来威胁我。
桑及诚实地回答道：“背叛九重天和得罪大人的从来不是狼族，而是我桑及罢了。”
我迅速且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在场狼族的士兵的盔甲上写有密一字，这时死侍独有的印记，可见他们皆是狼王自己养的死侍，看来狼王是想与狼族划清界限了，真真是一副好牌。
我的目光越过了狼王，看向了应淮，他的一双媚眼带着笑意地看着我，似乎在迎接我的归来。
应淮，这次你赢了。我无声地和他对话。
眨眼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眨眼间我杀了长陌和在场所有的烛龙；眨眼间我败露了我的身份；眨眼间狼族的人背叛了救他们的人；眨眼间我受了狼族的威胁；眨眼间小六重了蛊毒；眨眼间小东羽死了；眨眼间......
东羽背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