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1.1 晴
苏长平,今天民国是民国元年的第一天,离咱们说好的国泰民安不远了。
1912.1.22
前几天我发现了一本很有趣的书,今天才读完。
这几天总会偶尔想起来里面某些有趣的情节,有时候不注意了,都要笑出声来。
1912.2.24
今天回了你岳丈岳母家,发现他们竟然开始养狗了。
我向他们要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崽子。
你可别看它小,却很活泼。我在书桌前翻琴谱,把它抱在怀里时,它总是往桌上倒腾腿要上来。
我把它放在桌上,它倒是得寸进尺地用小爪子把我的书桌弄得一团乱,我拍了一下它的头,它的眼里就含了泪,活像我委屈了它。
1912.9.7
从慕尼黑回来了,在那里参加了两个月的音乐交流会,顺便在你的母校逛了逛。
慕尼黑的阳光还是很不错,倒不是因为它灿烂耀眼,而是我一恍惚便看见了你。
总算明白你当时看到我却不敢往前走的迟疑了。
那种能看见所念之人的海市蜃楼是舍不得去亲近的,因为觉得自己轻微的呼吸都会让他消失不复,更不要提亲近碰触。
我看见你在草坪上躺着仰望天空,也看你在教室里埋头思索奋笔疾书,还看见你在操场上的沙地上用小木棍写我的名字。
苏长平,我很想你。
1913.4.29
今天跟着爸妈去听话剧,然后碰见了乌鸣玉。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
她说她去看过你,但她不好意思过去,就在墓园入口处朝你鞠了躬,为她过去的鲁莽与冲动道歉。
她说她要嫁人了,是一个很喜欢她的人。
你可以放心了,你欠的情债正在慢慢还完。
1914.11.14
今天是你的,算了,反正就是已经三年了。
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怎么从不来我的梦里?
我给了你一条我特意织的很丑的围巾,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很生气!
你记得快点来找我啊!
1921.10.7
世道越来越乱,咱家的生意缩水了好多,我的钢琴演奏会也不知道还能开办多久。
现在有个新政党叫共产党,他们和当初的你们一样,到处奔走宣传革命,不过他们是在国内,号召老百姓、穷学生和商人一起对付敌人。
他们很不错,希望他们可以成功。
1932.8.21
今天是我的生日,一恍惚我便已经到中年了。
爸妈们身体都大不如前,我也觉得少了许多活力,整天浑浑噩噩。
现在外边太乱了,我们把家搬到了租界,可我还是觉得靠不住,我要不要带着他们出国避一下?
1945.9.12
抗战胜利了,我和妈妈要回国了。你和爸爸还有你岳父岳母相处的怎么样?
在英国的这些年总觉得身上要发霉,这里每天都下雨,风也很大。
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能习惯,还是咱们上海好。
总觉得自己变潮了许多,尤其是膝关节处,每次犯疼都要出满头大汗,活觉得自己像只要开水的水壶。
1945.11.14
妈妈上个月也去找你了,我这边无人可管,乍闲下来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都多少年了,你竟一次我的梦也不来,可真是小气。
说实话,我觉得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可能马上就要一家团圆了。
1946.1.22
快过年了,我收拾了一下屋子,翻到了好多年前你给我写的信。
读了读,很开心。
我最近腿疼的越发厉害了,让我的一位学生陪着我去了医院,医生告诉我要手术。
我思量着还是年后再去吧,毕竟过年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不好。
1947.6.4
我的腿早就好了,不过现在又犯了个头晕眼花的病,医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让我多注意休息。
对了,我有位学生邀请我去美国参加国际音乐节,下个月就走,去华盛顿。
1949.9.23
苏长平,国泰民安真的要来了,你来不来看我?
1949.10.1
开国大典我没能去成,因为我实在是老了,不愿再跑这么远了。
你呢,去看了吗?
我等了一辈子才等来这真正的国泰民安,你却还是不肯来找我,你真就这么狠心?
1949.11.14
就这几天了,你等着我吧。
你马上就要过上天天挨打挨骂的好日子了,开不开心?
我也终于能出出我这辈子的气了!
1950.3.14
你终于来啦!我也要跟着你走!
————
“苏长平,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竟没一天比现在看见你高兴。你说,你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让娘子独自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都是为夫的错!”
“不过娘子要不要先亲一下?”
“苏长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