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维萨尼科
1999年1月8日夜，星期五。
波斯尼亚与黑塞哥维纳共和国东北部，维萨尼科地区。
哐！
车轮碾过土路上的几个弹坑，哪怕以这辆军用吉普车的避震性能，也被迫左右晃动起来。后座的行李哐铛直响，但副驾驶上的欧菲莉亚神色平静，手中抚摸着一杆经过特别改装的SVU，这把无托式狙击步枪从前苏联SVD的基础上改进而来，乍一看就像是无托版本的SVD，然而包括弹匣在内，二者只有大约40%的零件可以通用。
好在这款苏制PSO瞄准镜依然很经典。
“看看这些建筑残骸，炮弹就好像昨天还在落下。”
驾驶位上坐着一位老熟人，就是当初介绍丧钟加入阿尔巴尼亚伊利里亚人匪帮的中间人萨拉查，老白男一边叼着烟，一边侧头瞟了眼后视镜：“1995年底的代顿和平协议确实结束了战争，但消除不了各族之间的冲突，特别是在维萨尼科这种边境地区。”
“你之前说克族（克罗地亚族）、穆族和塞族（塞尔维亚族）三方势力都在这顶着了？”
“正是。”
萨拉查顺手把烟头丢出窗外：“所以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女士，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但你看起来挺有本事，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见到活着的你......嘿嘿，我以前做过一单，那是个穿着重甲的大家伙，他绝对适合这地方，可惜他从不接我电话。”
懂了，丧钟呗。
他那部联系过你的电话只剩一张手机卡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枪响。
“这就是了，嘿嘿。”萨拉查笑了一声，抬手指向路边枯树上吊着的尸体：“欢迎来到维萨尼科。”
很快，吉普车开到了一个小土坡。
“确定就在这里吗？”
“没错。”
“那好吧，女士，祝您好运。”萨拉查一踩油门，吉普车顺着土坡下滑，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蝰蛇夫人掏出望远镜，对准前方的破旧工厂区细细观察，那地方就是奥托男爵的据点，可以看到还有不少士兵在执勤。
清一色的苏制武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俄国版九头蛇利维坦组织呢。
作为边境地区，维萨尼科曾因其特殊的人口结构、政治环境等影响，依托本地煤矿开展工业建设，并借此获得一段黄金发展时期，形成一座相当规模的城镇。
然而90年代初，东欧剧变间接加剧了境内各族的冲突，并进一步发展成内战，同时伴随着周边各国及其他外部势力的军事干预，最终彻底摧毁了维萨尼科本就脆弱的发展生态。
虽然内战在1995年底基本结束，不过鉴于它二战以来规模最大欧洲局部战争的地位，其中还包含不少官方至今不愿承认的种族屠杀罪行，在这种偏远地域，连锁反应显然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消退。
毕竟死了太多人。
血海深仇可不会因为一纸协议而消散。
战后大量人口损失，导致维萨尼科出现了许多空房，就算是那些在炮弹轰炸之下岌岌可危的建筑，也成为了许多难民的唯一安居处；至于结构还算完好的房子，当然也就轮不到他们念想了——环境只要变差，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帮派生长蔓延也是情理之中。
或者换个角度看，相当一部分主要由内战时期叛逃军人、种族屠杀战犯和极端暴力分子的帮派，已经和恐怖组织毫无区别。
要说政府管不管......
他们要有这能耐，内战还能打得起来？
收回思绪，欧菲莉亚重新把目光集中到前方的工厂区，之前观察了几分钟，外围这帮守卫的纪律也不怎么样。记忆片段显示外围守卫多为外包，纯属混饭吃的本地人，被少量夹杂在其中的九头蛇份子当作掩护。
而真正的精锐力量，要继续深入一层才能接触到。
她很快便规划出一条接近路线，奥托男爵的记忆片段充分提高了欧菲莉亚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度，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波澜。黑夜掩护下的欧菲莉亚一身暗色迷彩作战服，动作隐匿在树林阴影之中，哪怕扛着几箱行李，也没有触发任何警戒。
就是这了。
敲晕两个摸鱼的守卫，她拉开一间工具房的门，将行李和捆好的人一起藏进去。
那把SVU狙击步枪也留在了那里。
除了必要的战术装备、几柄匕首和少量子弹以外，欧菲莉亚身上只剩下一支9mm口径（9×19mm）格洛克，还有一把使用8英寸枪管的.357口径（9×33mm）柯尔特蟒蛇转轮手枪。这玩意纯属她个人口味，两侧橡木握把雕刻着繁复的红玫瑰图案，定制枪身也有相应纹路。
特别是枪管，缠了一条蛇。
订制费用足足花掉几千英镑。
轻装上阵，再加上记忆片段的帮助，潜入难度直线下降。蝰蛇夫人逐渐靠近工厂区西南侧，这里驻扎的可就是正经九头蛇士兵了，探照灯、机枪岗哨那都是标配，而除了军用吉普以外，偶尔还能见到几辆BTR装甲运兵车，军事基地了属于是。
更多的货还藏在地下，奥托男爵拓宽了这座煤炭工厂的地底矿坑和通道，将其转变为军火库与藏身处。但这个据点所拥有的武装更多是为了自保，往常做军火贸易，奥托这家伙主要采取厂家发货中转模式——白手套专享福利。
敢这么玩，当然还是依仗九头蛇远超及格线的组织和纪律，所以反派也有反派的优点，这帮家伙干起坏事来那叫一个团结。
就是不知道现在业务还顺不顺利？
奥托男爵完蛋之前，他手里还有两个订单并未完成，这老头完全是按捺不住，抛下工作溜到伦敦抓捕蜘蛛女侠了。
他人一走，基地的主要事务就丢给了副手扎卡里·帕特洛夫。
这也是欧菲莉亚此行要找的人。
摸到矿坑边缘，她避开重兵把守的电梯区域，从最偏僻的角落垂直往下走，借助黑暗掩护，在坑壁上灵活地绕过了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深入矿洞，欧菲莉亚的动作也不得不更加谨慎，她贴着上方洞壁缓慢爬行，但受限于部分通道的高度，也无法做到完全隐蔽。
很快便有九头蛇士兵成了倒霉蛋，欧菲莉亚虽没下杀手，可一拳打晕是少不了的。
“......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一道男声隐约传入耳中：“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只是暂时联系不到，我们就不能继续按照合约执行吗？这种交接用不着男爵出面，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至少我们先搞定这一次，不然你们还想不想要钱发工资了？”
是了。
扎卡里·帕特洛夫的声音。
搞定门口的两个守卫，欧菲莉亚贴在门边，仔细偷听会议室里的动静。
意料之中，会议室里的人在讨论那两个订单。
回忆了一下平时奥托男爵开会的情景，欧菲莉亚检查好装备，枪都不拔直接推门而入：“先生们。”
围在方桌旁的几个人停住嘴。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这个身穿暗色迷彩作战服的高挑女人，一头艳丽红发在灯光下十分显眼，而那双眼睛则是藏在阴影中，微微朝外渗出寒意。可目光一旦接触到下方红唇，这种感觉便消散殆尽，转而形成了妩媚。
“你是谁？”扎卡里是个高大的白人壮汉，留着寸头发型，几条刀疤从头顶蔓延到脸侧，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你怎么进来的？”
“我来......”
蝰蛇夫人走近两步，艳丽红发之下，那双碧绿眼瞳终于显现：“继承奥托·维尔米兹。”
“什么？”
扎卡里愣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是说男爵？你知道他？他在哪？”
“他死了，我杀的。”欧菲莉亚逐一扫视眼前的几张面孔：“你们刚刚在为军火订单和后续的工资发愁？我猜也是，那个老家伙去伦敦的时候没有安排好事情，他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这里归我。”
“......你？”扎卡里嗤笑一声，阻止手下摸枪的举动，从方桌那头绕向欧菲莉亚：“你杀了男爵？就凭你？你有什么证据？”
叮！
一把钥匙抛过来。
壮汉的嗤笑表情僵在脸上，欧菲莉亚继续说：“发工资专用保险箱，对吧？我猜你已经把它撬空了，但里面的钱也只够三个月的薪水。不管男爵还在不在，他目前联系不上，你就只能想办法让基地继续运转。”
“那又怎么样？”扎卡里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这个身材火辣的红发女人：“我就假设你真的做到了，可你以为你杀掉男爵，偷偷溜进这里发表宣言，我就会乖乖认你做新的老板？”
“噢，扎卡里，九头蛇的伟大目标需要每个人共同努力。”欧菲莉亚抬起脸，碧绿眼瞳深处荡漾着毫不遮掩的杀意：“但这项事业里并不缺你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
扎卡里还想说什么，喉头却像被无形大手掐住。
他瞪大眼睛，踉跄着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了方桌，弄出一声响。周围几个手下反应迅速，立即拔枪对准欧菲莉亚，可她却对着枪口摆起一副妩媚的笑脸，双手举高作投降模样。
“嗬——咳咳咳咳咳！！！！”在几个手下惊异的注视中，扎卡里面部五官开始流血，暴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变得青紫，紧接着他硬生生抠烂了自己的喉咙，溃烂从这一处蔓延开来。
仅仅是半分多钟，壮汉已面目全非，彻底失去生息。
“我建议都离他远点，坏男孩们。”
见没人朝自己开枪，欧菲莉亚放下双手，往前缓缓伸脚踏在扎卡里厚实的胸膛：“瞧瞧你，你不需要再为订单和工资发愁了，不是吗？”
短暂几秒沉默，止于其中一人摸到了鼻血。
“Fxck！你做了什么？！”
他瞅一眼浑身溃烂的扎卡里，枪口都差点端不稳：“嘿！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这么一喊，周围几名同伴也立刻发现自身异样，全都在流鼻血，哪怕反应再慢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个人伸手想摸对讲机，脑门上立刻中了欧菲莉亚一记飞刀：“我讨厌不听话的男人。”
平静的语调就像在陈述。
这也确实是陈述，只不过结合她那双碧绿眼瞳，眼前的红发女人仿佛化身毒蛇，美丽而又致命——她也确实证明了自己的杀伤力。
“都把枪放下。”
欧菲莉亚看着会议室里仅剩的几个人：“我不会说第二次，谁遵从我的指令，我就让谁活命。”
铛！
性命攸关，几个人反应快得很，动作整齐划一把枪往桌上拍。
“很好。”欧菲莉亚体内触须涌动，一串半个指头粗的解毒针剂沿着右手臂，快速运到掌心部位，最终抵达每根手指尖。细小的针头穿过皮肤，阴影中根本无法让人察觉，当然，以会议室内几个倒霉蛋的状态，肯定没有精力做观察了。
“谁先握我的手？”蝰蛇夫人坐上方桌一角，交叠着双腿，肆意展露诱人的身材曲线。她看着周围不停擦血的男人，笑吟吟伸出右手：“就是普通的握手，别着急，一个一个来，握过手就算我原谅你们了，顺便.....献上你们的血。”
“噢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女人张嘴伸出一条分叉舌头，舔舐自己的指尖：“我是欧菲莉亚·萨尔基斯坦，你们可以叫我......
蝰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