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洁白的月光洒向大地,海潮在沙滩上来回游荡。
天上星光点点,地上人影重重。
银鱼冒险团与岛上的幸存者们,正在忙碌着把那些永远离开的同伴送回大海的怀抱。
一簇篝火旁,男孩和女孩静静的坐着看他们举行这场盛大的海葬。
“所以要走了吗?”安然轻声开口问。
“嗯,从外婆的笔记里,妈妈找到了那艘失落的跨界船。所以我想回去看看。看看外婆的故乡,看看……我和妈妈的故乡。”女孩抬头看天,那里星光点点。
安然偏头看向这张绝美的脸庞,她垂落的银发在风中摇曳,眼里有无限的惆怅与悲伤,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与期待。
方鱼和方飞虎进入祭坛深处后发生的事,方鱼没有告诉任何人,安然也不过问,就像方鱼没有问他是如何带自己走出祭坛一样。
两个孩子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对于无法与外人言说的秘密,都心照不宣的选择静静的略过。
当时大家只看到了岛心方向,曾经的塞壬海妖公主再次出现在小岛上,用强大的力量将敌人逼退。
而方鱼的父母就像那位公主的名字一样,仿若海上昙花一现的泡沫,在她的生命中偶然出现又迅速消失。
“岛上的人都很感谢你,能在危难关头帮助我们这群别人口中的‘海盗’……”
“谢谢。”女孩偏头和安然对视,小脸上满是真切的感激。
“不客气。毕竟惩恶扬善,可是‘蒙面大侠’的天职啊……”安然捡起一颗躺在沙滩上的海螺,微笑着对它说。
“我们没有别的东西拿来报答,所以就把这柄箫送给你,请你收好。”方鱼从怀中抽出那柄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箫。
“这其实就是许家想要的,那个打开传奇星芒大门的钥匙吧?”安然没有客气,他伸手接过了箫来。
“嗯。”女孩轻声答道。
安然惊奇地发现,原本箫上缺的一角已经被完整地补齐。
她看安然注意到了箫身被修补,于是又说:“这上面的缺口是原本就有,是作为神龛宝物时被许忠偷走的一部分,他那那部分做成了自己的奇戒星刃的星囊,现在奇戒被回收,母亲自然就将这柄箫补完。”
“啊……那我当时还很愧疚的想着把你的宝贝乐器打坏了呢,你竟然也不解释一下!”安然假装恼怒道。
“你这么聪明,怎么自己猜不到呀。”女孩笑嘻嘻的回答。
“……”
安然发现他不仅拿原来那个冷冰冰的毛毛毫无办法,就是现在这个古灵精怪的方鱼,也让他有些束手无策。可他对这种心情却一点也不苦恼。
“那你为什么一直叫自己毛毛?你在冰原上可和我承诺过要告诉我的,这个总不能也让我猜吧。”
“嗯……好吧。”
毛毛听了这话,将被安然看的有些通红的脸转了过去,看着茫茫的黑蓝色海面,将记忆的深处的往事与男孩娓娓道来。
从我记事起,就在千星岛的码头边上游荡。我白天在海边捡从搬货工人箱子里落下的食物为生,晚上就躺在仓库边的布袋里睡觉。
我每天脏兮兮的像个小泥人一样在码头上跑来跑去,也和那里的的工人们熟络了起来。
他们见我可怜,就时常接济我给我一口饭吃,还给我找了个小小房子住下,于是我的生活也有了好转。
当然不是免费的,我也会帮他们做事。于是我在码头上跑来跑去,为他们传递消息、送一些小物件,做些简单的工作。
我每天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他们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毛毛。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只是偶然看到有牵着大人手的小孩,我心里也会有小小的失落。
我明白那些大人就是工人们口中的爸爸和妈妈。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
就这样一直到了六岁,我的妖族血统觉醒了。
我的头发变得雪白,浑身长满了鳞片,我说出来的话像是含混不清的怪叫。
大家都被吓到了,我也一样。
从那以后,就算我已经能逐渐控制血脉的外显与隐藏,可再也没有人愿意让我帮忙,再也没有人敢和我说一句话。
大家只嘱托了一位老爷爷送给我一小袋星币,让我赶快离开这里。
这……或许就是人和妖之间,那无法消除的隔阂吧。
后来我机缘巧合下,我被飞玉姑姑找到,来到了银鱼岛,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我很高兴,可心里又有些恼怒。为什么他们只顾自己,却生出来我这样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呢?
所以我不让别人叫我方鱼,我是毛毛。我想一直是那个被人喜欢,和别人能开心的相处的码头上的毛毛……
直到这几天,好多事情发生了,好多人永远的走了……我和父母在祭坛了说了好多,我……也许不在记恨他们了。
所以我想去外婆的那边看看,我想了解妖对我的看法……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方鱼,还是毛毛……
说到这里,方鱼静静地躺了下来,她看着天上的星空,唱起了那首安然为她唱过的歌。
安然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来,眼睛微微闭上,在天籁一般的歌声中沉沉的陷入梦乡。
……
当他再次醒来银鱼岛上已是晌午,昨夜的喧嚣与悲伤统统不见,或许银鱼冒险团的人已经乘着扬起风帆的船驶入了另一片大海。
严厉刻板的阿勒,淳朴善良的阿贝多,可爱开朗的小虎,像是银鱼入海,全都消失在了滚滚的蓝色浪涛间。
只有一只金色的海螺静静的躺在岸边。
他将它捡起,轻轻附在耳边。
日光按下琴键,清风拨动心弦,浪花推着泡沫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歌声自天边的云端来,又轻轻飘入大海。
歌的名字是后会无期,歌声里却满是再见的期许。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在每个繁星抛弃银河的夜里
我会告别,告别我自己
因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和相聚之间的距离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