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沉吟了一阵。
“……看来雷管制作得这么草率是因为他把时间都花在了掩埋火药上面。”
白若看了看那两根雷管，又看向张茂林，她先是观察了下张茂林的表情，然后突然提问。
“难道在他埋火药的期间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不对劲吗？这个米仓的面积不小，想要把这么大分量的火药埋到地底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几个人也看向张茂林，对于这件事简不简单他们是深有体会的，从傍晚拆弹开始，几人就一直致力于搬动米粮和挖掘土地这两件事情。
他们甚至还找多了四个战士一起干活才能在今天晚上结束，如果只凭那个人自己，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愿想了一下。
“还有火药是怎么运进来的，你们也不知道？”
张茂林面露难色，说实话他们确实是一点都没有发现，也不知道这个米仓会有火药。
卓穆安看了看他，想到了那火药搓捻起来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下。
“……可能是在你们搬进这个村子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火药。”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是质疑的情绪，这的确是最好的解释，就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转的这一天来看，村子里也没有大型交通工具移动过的痕迹，甚至连车子都没有，只有乡土气息浓重的金属自行车，还锈迹斑斑的，哪怕不锈迹斑斑也不可能运进这么大分量的火药。
“……为什么要埋在米仓里面？而且，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能够提前知道你们将会在这里驻扎？”
白若咽了一口口水，不安地搓了下手指，提出了几个人心中最核心的疑问，而这个问题他们都无法回答，但是对于问题的答案却早就心中有数了，只是他们自己拒绝承认罢了，想到这里，巨大的不安压迫在所有人的心头。
白若抬起头挨个看了几人一眼，把她和卓穆安从城市里撤离时却突然遇到必经之路上藏着埋伏的事情说了一遍，昨天的会议结束地太过匆忙，同时遇到的事情又一茬接着一茬，让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这事儿给说了。
但是现在根本不用找时机了，因为现在直接就遇到了相同的情况，而这个机会比任何一次掐好的时机都令人毛骨悚然。
“……其实我以为是我们这只连队里有间谍……”
白若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难看。
老首长看着白若，眼睛疲惫无力，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有余，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一脸沉重地锤了定音。
“……这个间谍，在总部。”
老首长眯起双眼，这次遇到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最初灾难爆发的时候他还以为只会是什么年轻人说的打怪版图，只是时间越久，发展到如今，情势居然变成了谍战片，他愤恨握了一下拳头，照目前的局势而言，敌人还不一定是人。
“……必须赶紧回程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老首长握着拳头抬起手用力地捶打了一下会议桌的桌面，拳头撞击木质板块发出沉闷的响动，这在原本寂静的会议室内突然炸响了一声把众人的心脏都震了一下。
老首长又转眼看向张茂林，眼神犀利。
“你们这里已经暴露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有没用，先跟我回去吧。”
张茂林犹豫了一下，他看着这个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又看向老首长，面上表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我先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吧。”
老首长点点头，他知道当初把这波人派下来的时候，是挑选过不再适合上战场的老人和伤员来执行的，而且如今总部局势动荡，再回去的确不安全，所以他也不强求。
从会议室里解散，老首长先回了趟医院，他胸口的伤每天都要例行检查。张茂林则去和同在村子里驻守的其他士兵们商量下撤退的事儿，卓穆安、白若和林愿忙活了一天，现在也没什么好再忙的了，便三个人一起并肩走回办公大楼。
三人踩着路灯的光影，一路无言，各自心里都积压着沉甸甸的心事，直到快要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林愿才停下脚步踌躇着问出声，他不熟悉总部，也没有正正经经地当过几年军人，这会儿知道原来他们的终点实际上一点都不安全反而显得有些无措。
“你们怎么看？”
他撇了撇嘴，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把语气弄得十分轻佻假装自己一点都没有在意似的来问卓穆安和白若。
卓穆安却看着他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林愿，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愿意去相信总部的，只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基地里的确藏着奸细，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数量，所以一下子整个局势都有点被动了。
而白若从在会议室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但是现在听到林愿的话后她才意识到林愿不像他们一样对总部有这么深的情感，她想了想，决定好了之后她看了看卓穆安，最后才看向林愿。
“……对方不会藏太久的，他们作梗的都是相对比较隐秘的决策，说明这个间谍的身份很高……既然如此只可能是很早就埋伏进去了。”
白若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办公大楼，一盏明灯都没有，黑压压的像个恐怖的怪物整张着自己的深渊巨口，只等着他们走进后一口吞掉。
“……但是现在他们的动作这么大，像是不在意身份暴露的危险，说明对方已经有随时被揭穿身份的准备了，这样，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对方是谁，再小的线索都是线索，从而也能逐步击打反被动为主动。”
白若竭尽全力地安慰着林愿，哪怕她自己都对未来感到十分渺茫，她知道，林愿原本就是末世来临的一个百姓散兵，对总部没有太大的归宿感，他所要的只是想找一片在末世之中能够安心休息的乐土。
林愿抿了抿嘴，他也抬头看向那座巨大的高楼，在心里默默消化白若安慰他而挑选出来的好话，他这个人不太相信好话，反而会对情势先做出最坏的打算，按照白若所说，他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结果。
“……如果他们做好了暴露的准备，会不会是他们达成了目的，或是已经到达了强大到无所畏惧的地步？”
白若被噎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事实上这的确才是她想到的结果，只是她担心林愿徒增烦恼才避而不答罢了。
卓穆安看了看白若，然后他伸出手拍了下林愿的肩膀，三人站在黑暗中，而路边偏偏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打在了卓穆安的头顶，林愿看着他笔直修长的剪影莫名觉得有点梦幻，像模式以前经常看的英雄电影，这让他整个人都不真实了起来。
林愿看不见卓穆安的脸，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想，卓穆安的神态一定是很肃穆的，因为他听见了男人低沉强势的声音。
他说。
“不可能、也不会是这个结果，相信中国。”
……
中国总部。
“怎么样？有回音吗？”
余博士询问吴莒，而吴莒正端坐在办公桌前调整着无线电的信号接收键，嘶嘶啦啦的电流声从无线电里传出来，余博士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叉着自己的腰，紧皱着眉头满脸焦急显得有些烦躁。
吴莒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了桌子上的小闹钟，这才发现两人又在研究所里泡了一天一夜，现在指针指向7，外面的天空应该早就亮起来了吧。
“……博士你先回去吧，不然夫人要亲自来这里逮你了。”
这个倔强的老头子都多久没回去了，再不回去他真的担心夫人要把整个基地给掀了，吴莒叹了口气，夫人可是个暴脾气，非常爆，一点就炸的那种。
余博士也知道，他郁闷地抬起手抓了抓自己花白的头发，这不是自己心里着急，加上那飞船近期又搞出点事来，这让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嘛。
余博士放下双手，熬了夜晚的身体疲乏得看起来整个人都灰白了不少，在这个灯光昏暗的地下研究基地里面，一站一坐的两个人更是显得一点活力都没有，好像再给多几天的机会就能够完全融进黑暗当中了。
吴莒也没有催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摆弄着无线电，他满手都是灰尘，这台机器看起来就像年久失修的老玩意，虽然它确实是。
当时海边研究基地崩溃地突然，辐射也来得莫名，给全世界各国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我国的研究基地也被迫转移了几个站点，如今这个SX省的研究基地也是他们转移了两次后才稳定下来的据点。
想到这吴莒叹了口气，不说基地一直在转移，就说每次转移都没有给人充足的准备时间，他们就像被人用枪赶着走的猎物，现在也是，虽然是在SX省暂时安定了下来，但手边什么称手的工具都没有，每一次搬迁总会落下些什么，到最后连远程通话都只能用这种老式无线电。
为什么不用手机呢，因为考虑到那群执行任务的军人连充电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各国都在虎视眈眈着，他们不敢泄露出一些什么消息。
吴莒又调了几下无线电，满心的悲哀，他怕到最后都要用上电报了，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
“……把重要的资料赶紧先收一下……这个研究基地就到这里吧。”
余博士出声打断了吴莒的胡思乱想，但还不如不打断，他这一句话打下来，就是在告诉吴莒，他们又要转移了。
“怎么了？博士？出事了吗？”
吴莒有点担心，他转过身看着余博士，而余博士手上抓着手机，两眼盯着手机屏幕，白花花的眉毛紧蹙着，满脸烦躁，头发都快被他抓出爱因斯坦的发型了。
余博士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了，然后自己率先去把白板上订起来的重要资料全部拽下来捏在手中，他左右看了几眼都找不到盒子，脾气一上来还踹倒了一些柜子。
吴莒目瞪口呆，心想博士和夫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像了。
余博士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千万不能留下重要的资料，而且还要保证运送途中不会出问题，便四处翻找，然后把一堆装满了东西的箱子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再将自己手上的资料扔进去。
寂静幽深的地下研究所里爆发了这么久以来最杂乱的声音，满室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吴莒搬起几个装了资料的箱子走到门边，按了一下墙上的对话铃，还没张嘴对面就已经抢先答复然后把对话给截停了。
吴莒愣了一秒，心想这儿不安全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吗，满心的不安更是愈发明显，他把几个箱子堆叠在门外，果然，不出几秒，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好几个士兵，他们也不废话，来到研究所就把吴莒搬出来的装有资料的箱子直接抬走。
余博士还在着急忙慌地整理着资料，吴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面前几个井然有序的士兵一眼，心里逐渐有了点想法，他好像感受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头，貌似总部现在被迫落在了下风。
但是什么下风呢，他还不知道，就有种敌人永远都知道他们在哪儿的感觉，吴莒被走廊吹进来的风给冻了个冷颤，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正好，余博士也搬了一个箱子过来，这次在SX省的研究基地没有呆多久，也就一个多星期而已，有用的资料也不多，他走到吴莒旁边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等不了他们了。”
余博士回头看了眼那台无线电，他把这个机器留下了，在上面留下了讯息，他也不担心会有人破解，因为这个讯息只有老首长能看懂。
但是很可惜，他们又要再延长见面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