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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佳人

山中有佳人

我是半壶雪 著

  • 短篇

    类型
  • 2020-08-08上架
  • 5085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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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中有佳人 我是半壶雪 5085 2020-08-08 07:32:38

  山中

  秦有楚生,名玉,字匡生。虽为书生,颇豪宕洒脱,为人爽利,不拘一格。

  楚生自幼失怙,及稍长,母亦亡故,幸有一朱姓老仆,乃其父幼时书僮,性极忠厚老实,赖其呵护抚育,孤儿竟得安然长成。

  一日,楚生往寿春访友,路遇一山,山深林茂,怪石嶙峋。虽三伏酷暑,行走山中,亦觉幽静非常。暑气尘嚣,都似隔绝于外;鸟啭猿啼,处处清寂悠然。

  楚生一路踏石涉水,攀树折花,初入山中,倒也自在逍遥。行了半日,饥食野果,渴饮山泉,路途杳杳,渐觉山行寂寞。

  行至山林深处,倏然狂风大作,山中飞沙走石,枝折花落,行路之人更是寸步难行。

  楚生蓑衣箬笠,逆风而行,只觉面若刀割,步履维艰。疾风更兼骤雨,夏日衣衫单薄,经雨浸泡,顿觉寒意透骨,如处暮秋。四下环顾,并无可稍稍遮蔽之物,只得勉力前行。

  风愈大,雨亦急,正惶惑难耐之际,忽见狂风乱叶之间,隐隐有茅檐掩映,更有阵阵木犀幽香,扑鼻而来,直沁心脾。

  此时正直炎夏,何以得闻木犀?楚生心下虽有不解,不及细想,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不觉疾步朝茅檐奔去。

  行有数十步,果见一小小茅屋,掩映在翠竹苍松之中,门户紧闭。楚生小扣柴扉,良久,有一老翁拄杖而出,着一淡黄长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不见龙钟疲乏之态。

  楚生恭敬行礼,请求借宿一宿,暂避风雨。老者见楚生仪表堂堂,恭而有礼,乃含笑颔首,延请入室。

  老翁偕楚生入室,叠声唤阿香。一女子应声而出,笑曰:“阿爷何事唤阿香?竟如此催促。阿香去邻家取针线尚未归。”

  老翁以杖叩地,训斥其女:“有客在此,喧喧嚷嚷,浑不知收敛,成何体统?痴懒如此,皆尔母平日宠溺太过。”

  女郎笑而不答,但悄然注目楚生而已。楚生见女子身姿玲珑,娇俏可人,一袭黄衫,清丽脱俗,与平日所见女子迥然不同,不觉心神荡漾,如醉如痴。

  老翁见楚生如此形状,以目斜视之,叱其女:“何不速告汝母,取汝阿兄寻常衣物,与此位公子避寒气。”语甚严厉,颇有不满之意。

  楚生微赧,连连打拱称谢,不复举首凝视娇娘。

  娇娘闻父语,转身复入内室。楚生闻门帘微动,不禁举目望去,正遇娇娘回首相望,四目相对,娇娘目如秋水,毫无羞怯之态,二人不觉相视一笑。楚生心内狂喜,只觉浑身熨帖,浑然不觉身寒衣重。

  娇娘含笑转身,轻移莲步,入内室,娇声唤阿娘。

  少顷之间,娇娘手捧素白衣袍,扶一老媪自内室出。老媪年七十许,面目和善,见楚生,笑曰:“虽为夏日,山中凉寒,犬子旧衣裳,公子勿嫌粗糙,且换下湿衣,将就一二。”

  楚生连连称谢,自娇娘手中接过衣衫,自去客房更换。

  更衣毕,老媪唤小婢名阿香者,令其将去浣洗晾晒。阿香领命而去。老媪见楚生穿戴整齐,笑顾娇娘曰:“公子身量与汝阿兄正相当,穿此素衣,倒相宜。”

  阿娇举目视之,但笑不语。

  “书房后有一小园,雨渐歇,公子可随意。”言罢,携娇娘入内室,嘱家中老仆张罗酒水饭食。

  楚生闷坐无聊,出书房,信步闲逛,果见屋后一园,花木繁茂,曲径幽深,亭台点缀其中,处处皆景,颇见匠心。

  楚生缘花径前行,至尽头,见一温泉,其水极清,大石为底,水汽蒸腾氤氲,池畔花木较别处更觉丰茂。

  “此处倒好一所在,若能在此沐浴,定可尽消行路之疲惫。”楚生不禁赞叹,碍于客中,不好造次,只得别转他处,在园中闲逛,至日暮方回。

  老媪笑曰:“吾正欲遣人请公子,公子即至。寒舍无好饭菜,惟有老酒一坛,请公子一品。”

  “萍水相逢,多有劳烦阿母,小子不胜感激。”楚生幼失父母,今得老媪殷勤照看,心内感激,言语愈发亲切恭敬。

  言及花园温泉,老媪笑曰:“此汤年久日深,自吾幼时即在此处,汤水极好,最能解乏,公子今日淋雨赶路,饭后尽可去洗浴。”

  “多谢阿母。”

  楚生环顾四周,不见前所见女郎身影,心中怅然若失,不便询问,但与老翁老媪饮酒用饭而已。老媪见楚生心不在焉,似有所顾盼,笑曰:“娇娘去邻家,寻其阿姊讲究针线,不在家用饭。”

  楚生被人窥破心事,微窘,顾左右而言他。

  饭毕,楚生执卷晚读,见娇娘含笑入室,抽其书卷,笑曰:“赶路辛苦如此,尚不忘读书哉?”楚生一惊,举目四望,惟满室清辉,竹影参差,不见娇娘倩影,方才所见,乃幻影也。

  复欲读书,觉文字皆面目可憎,毫无可读之处。遂抛书起身,信步往花园行去。至温泉,宽衣解带,浸泡其中,浑身舒泰,几欲入眠。

  正朦胧之际,见娇娘手执纨扇,袅袅婷婷,穿花拂柳而来。

  “娇娘又欲戏吾哉?吾固不信。”

  娇娘闻言,惊,止步不前:“池中何人?在吾家园内。”

  楚生听其娇语宛转,不觉罕异:“梦可如此真切乎?”闭目片刻,复凝视之,月色如水,繁花掩映中,亭亭一女郞,不是娇娘,又是何人?

  楚生此时赤身露体,大窘,急潜入水中,去树阴浓处遮蔽。

  “莫非楚公子乎?”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至此,多有冒昧。姑娘且回转身。”

  娇娘窃笑,依言转身。闻身后窸窸窣窣,正欲挪步出园,忽闻咕咚声响,不觉回顾,却是水湿石滑,楚生仓促之间跌入池中。

  娇娘忍笑上前,楚生已从池中挣扎出来,发梢衣角,淋淋漓漓,尽已湿透。

  楚生见娇娘笑容可掬,亦笑曰:“尽在姑娘面前出丑。”

  娇娘见其不恼不窘,谈笑自若,虽落魄,亦自有一股风流态度,非寻常酸腐读书人模样。

  见天色已晚,不想惊动父母,遂笑对楚生言:“公子去书房稍等片刻,待吾再寻一套衣衫与公子。”

  “有劳姑娘。”楚生亦不推辞。

  至书房,果见椅上有干净衣衫。只不见娇娘面。楚生料其已回,取衣欲回客房。方欲转身,闻幽香阵阵,似木犀而更清幽,颇似日间娇娘衣衫上幽香。回首四顾,果见娇娘隐于门后,粉面半露,目视楚生,微笑不语。

  楚生忙打躬作揖,笑曰:“多谢姑娘!”

  娇娘自门后缓缓而出,笑曰:“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吾家后园颇有景致,如此月夜,正宜把酒赏花,岂不胜于书房枯坐?”

  楚生正欲游园,闻言,只觉幽香阵阵扑鼻,摄人心魄,不觉痴笑曰:“姑娘言之有理。小生正有此意。不知是否有幸邀姑娘一游?”

  言罢,惊觉冒昧,自忖娇娘必然恼怒。心中羞愧难当,不敢直视娇娘。

  忽闻娇娘嗤嗤一笑:“有何不可?公子且更换衣衫,吾在后园汤池旁静候公子。”

  楚生如蒙大赦,又惊又喜,匆忙至客房,换去湿衣衫,去园中寻娇娘。

  皓月当空,清风拂面,雨后天晴,一丝暑气也无。楚生行至池畔,果见娇娘立于池畔一秋千上,衣袂飘飘,恍若月宫仙子,更兼清香袅袅,清艳绝伦,令人不敢直视。

  娇娘遥见楚生,虽是布衣粗服,难掩其玉树清姿,真翩翩佳公子也。

  楚生偕同娇娘,遍游园中,至一小亭,娇娘含笑驻足,娇唤楚生。

  楚生至,娇娘指一花木示之,笑曰:“公子识此花否?”

  楚生凝视片刻,笑曰:“莫不是昙花?”

  娇娘含笑颔首:“正是昙花。吾久盼花开,观此模样,阿昙定于此夜开放。公子眼福不浅。待吾小备酒水,与公子同待花开。公子意下如何?”

  楚生笑曰:“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姑娘。”

  娇娘果取酒来,二人于亭中石桌旁坐定,娇娘微喘吁吁,娇笑曰:“吾窃取阿父老酒,公子明日切莫声张。”

  楚生含笑应之。

  楚生素善饮,今日美酒鲜花对美人,更觉畅意。娇娘虽弱质女流,颇洒脱,喜饮美酒。二人相对小酌,不觉月至中天,昙花亦悄然绽放。

  娇娘微醺,面若三春桃花,眼似三秋之水,一颦一笑,皆极动人,楚生不觉看痴。

  娇娘举杯,见楚生如此,不觉笑曰:“公子何痴若此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悲叹。如此良宵美景,岂可辜负?”

  楚生闻言,目视娇娘良久,方曰:“吾慕卿颜色,更喜卿卿爽朗,心悦卿卿,欲与白头偕老,如此良宵,岂可辜负?但请阿娇勿以吾为登徒浪子。”

  亭畔芳草如茵,花木掩映,二人皆初尝云雨,难免惊慌。娇娘不胜酒力,柔若无骨,气吐幽兰。楚生曲意宛转,十分呵护。情到浓处,娇娘香汗淋漓,幽香愈浓,楚生如痴如醉,不能自持。云翻雨覆,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事毕,楚生揽娇娘于怀中,轻声低语:“阿娇为何有此奇香?莫不是花仙临凡?”

  娇娘娇喘微微,笑曰:“吾自生来如此。”

  楚生见娇娘如雨后娇花,愈发难舍,不觉于其耳畔低语:“待吾归家,即遣媒来提亲,可好?”

  娇娘竟不以为意:“君悦吾之颜色,吾悦君之风度,两情相悦,何必婚姻羁绊?”

  楚生闻言,怅然曰:“吾固欲与卿长相厮守,不结婚姻,终难长久。”

  娇娘以手抚楚生面,笑曰:“吾戏公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忧叹他日事?”

  二人复云雨一番,愈觉难舍难分。缠绵良久,不觉鸡啼。娇娘从容回闺房,无丝毫忸怩之态。楚生恋恋徘徊,亦回客房。

  次日,楚生告辞,娇娘随父母与楚生送行,楚生不便多言,又不舍娇娘,怅怅而别。至一古树旁,忽见娇娘于树后含笑而出。楚生大喜:“阿娇行何速也?”

  娇娘笑曰:“吾从小径而来,在此候君。”

  楚生于袖中取一玉佩,郑重送与娇娘:“待吾归家,必来提亲。幸望阿娇待我归来。”

  娇娘踌躇良久,始接玉佩,笑曰:“公子此去山路崎岖,务必小心谨慎。此香囊乃吾手缝,公子莫嫌粗糙,可防蚊虫叮咬。”

  楚生含笑接过,贴身放于衣内,目送娇娘远去,方折身前行。

  行至山下,欲取出香囊细观,手探入衣内,取出一枚玉佩,正是于山中赠与娇娘之玉佩,反复找寻,不见香囊。

  楚生心中诧异,回想与娇娘种种,料其必非凡俗之人。今将玉佩交换,定是不欲复相见。思至此,心中烦闷异常。

  于友人处小住数日,楚生依旧路而归。行至山中,依记忆至娇娘住处,草木葱翠,温泉热气袅袅,茅屋却已不见踪迹。

  楚生知娇娘不欲见己,徘徊良久,怅然若失。归至家中,日思夜想,睡里梦里皆是娇娘清姿,竟至缠绵病榻。

  老仆为延医诊治,皆无妙方。楚生日渐消瘦,渐渐病入膏肓。老仆心焦如焚,疑其心病,再三盘问,楚生终不肯多言一语。

  一日,有一黄衣女子翩然而至,言父母为楚家故交,闻楚生病,特来探望。老仆并不曾闻楚家有此故交。女子见其迟疑,笑曰:“阿丈但云娇娘欲见公子。”

  老仆至内室,备言于楚生。那楚生闻娇娘二字,惊喜非常,连声呼唤:“娇娘在何处?快请!快请!”

  娇娘至榻前,楚生伸手曳其袖,凝视良久,痴痴曰:“吾莫非在梦中?”

  娇娘见楚生形容憔悴,不觉掩面低泣,以手抚楚生双颊,泣曰:“公子何痴若此耶?娇娘害公子至此,无地自容矣!”

  楚生以袖为娇娘拭泪,笑曰:“娇娘莫哭。吾为卿,虽赴汤蹈火亦不辞。今得见卿卿,死而无憾矣。”

  娇娘闻言,不觉泪如雨下:“楚郎切莫言死。郎君待妾情深义重,吾定当救郎君。妾于郎君,并非无情,实乃难成佳偶。实不相瞒,妾本非人类,乃山中一木犀耳,多年修炼,脱去草木之质,修成人形。与君一见倾心,故乃以身相许,然实非君之良配。”

  楚生手握娇娘皓腕,笑曰:“苍天生万物,你我皆造化之儿女,又何来难成佳偶之说?吾固疑卿非我类,今听卿言,亦在意料之中。本欲与卿长相厮守,今乃缠绵病榻,徒负卿卿一片深情。”言罢,喟然长叹。

  娇娘闻言,不觉破涕为笑:“吾固以洒脱不羁自诩,今听君一席话,顿觉惭愧。君既不以妾为异类,妾亦何须惺惺作态。待君病愈,自当长伴君侧,与君风雨同舟,度此一生。”

  娇娘言罢,于香囊中取一黄色药丸,与楚生服下。楚生见香囊,不觉笑曰:“此是吾物,阿娇还我罢!”

  娇娘笑曰:“还君香囊。”将香囊递与楚生,楚生笑曰:“此次吾定当细加珍藏。玉佩乃阿娇之物,也须物归原主。”娇娘见玉佩,想当时情状,亦觉感慨,随接过玉佩,珍重放好。

  楚生乃心病,得见娇娘,病已愈大半,又得娇娘细心照料,不过半月,病已去七八分,可下床行走。又过月余,病已痊愈。

  娇娘见楚生身轻体健,亦觉欣喜,乃对楚生言:“郎君病已痊愈,妾欲暂回山中,与父母分别月半,颇觉挂念。”

  楚生笑曰:“是吾疏忽,早该回山中探望二老。不若吾与阿娇同去山中拜望二老。”

  娇娘沉思片刻,曰:“也可。”

  二人行至山中,但见芳草萋萋,木叶瑟瑟。娇娘不觉悲从中来,泣曰:“阿父果不复肯相见。”

  初,娇娘知楚生相思成疾,心中不忍,欲救楚生,与其成就姻缘。

  知女莫若母,阿娘知娇娘钟情于楚生,主意已定,料难回转,心中不忍,劝娇娘曰:“楚生固然钟情,救其一命,未尝不可,何必非欲与之结百年?古语有云‘山中常有千年树,人间难遇百岁人’,吾儿欲就楚生,山神必然去汝籍,儿修行尽弃,再难回头。吾儿三思。”

  娇娘闻老母谆谆教诲,跪拜于地:“儿不孝,不能常伴阿娘身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吾幸赖阿父阿娘悉心培育,得修行之道,岂不珍爱?然楚生于我,情深义重,儿亦钟情于楚生。若不得楚生相伴,虽千秋万岁,亦有何趣味可言?若能与楚生朝夕相对,虽百年后形神俱灭,吾亦不悔!还望阿母成全。”

  阿娘扶娇娘起身,揽入怀中,悲泣曰:“吾儿何苦痴情若此!”

  阿父闻娇娘欲嫁楚生,怒曰:“吾造何孽,养此不肖之女。早知今日,吾必不许楚生踏吾庐半步。汝速速断此念想。如若不然,吾与汝父女情断于此,今生不复相见!”

  楚生闻娇娘言及过往,亦觉悲痛,慰娇娘曰:“卿为我,舍父母,弃长生。吾定当不负卿卿。”

  楚生与娇娘竟结为夫妻,夫妻情合意洽,略无参差。儿女数人,皆教养有成,酷爱木犀。楚生于檐前屋后,遍植木犀,花开时节,香满四邻。

我是半壶雪

一个荒唐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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