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月桂当空，恍如白日。
“嘘，别吵醒了小姐，咱们出去吧！”含笑和含清小心翼翼走出清歌的房间，轻声将门关上，生怕惊醒了床上睡得正酣的小姑娘。却不知两人离开后，一男一女进了这小屋子，如入无人之境。
月玲娟静静坐在床前，贪念地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小姑娘也快五岁了，离开的时候她还未满月，小脸虽然玉润可爱，但是却看不出长相如何。如今一见，小姑娘杏眸微漾，眉眼俊秀。除了那菱唇和鼻梁肖像父亲，其他的倒是像极了自己。
许是多年养尊处优，小姑娘并未见识时间险恶，小脸上仍是一片纯净。不似自己，在重重阴谋之后，整个人眼中的戾气怎么都藏不住。若是可以，月玲娟倒是想要小姑娘一生都是和和乐乐的。
这是自己和他的孩子，亦是自己唯一的骨血，月玲娟不舍。伸出纤细的手指，想要抚摸女儿娇嫩的面庞，却临时退缩。杀伐果断的女王陛下，竟然怕自己的触碰会不小心搅了女儿的清梦。
傅绝尘就那么守候在床边，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小心翼翼，不敢碰触床上娇嫩的女孩儿。屋子里安静极了，小姑娘睡得极沉，发出细细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却是清晰可闻。
见时间不早，傅绝尘小声出言提醒道：“陛下，该走了。”
“这么快？”月玲娟发出小小一声叹息，眼睛不舍挪开半分。俯下身子，将唇凑上小姑娘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久久不舍。细碎的头发扫上梦中人的脸颊，发出痒意，惹来小姑娘梦中小声的呢喃：“痒。”
月玲娟看她小手胡乱挥动几下，翻过身子便继续睡去，眼中含着笑意。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这小丫头。”见女儿今日似是醉酒的样子，月玲娟难免有些好笑，自己小时候也曾听父君说过，自己似乎是醉了一次。想来这点儿倒是像极了自己。
起身看着小姑娘，却是对身后的傅绝尘说道：“走吧！”眷念地看了小姑娘最后一眼，月玲娟携着傅绝尘消失在屋子中。窗外夜色深沉，根本不似刚刚有人来过的样子，床上的小姑娘嘴角泛起笑意，似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母子连心，清歌多年就算是有亲人相伴在旁。可是刚刚月玲娟的爱女之情，想必清歌在梦中也会发觉的吧。
出了尚书府，月玲娟全然不复刚刚那般温柔，仿佛刚刚那般温柔呵护小姑娘的妇人不是她一般。眼神带上了些许凌厉，嘱咐道：“派人保护好帝姬，至于帝师，朕自会安排，注意不要惹人注目。”
“是，陛下！”
“嗯。”月玲娟再次回望了一眼静谧的尚书府，好像又看见了熟睡中的娇憨小姑娘，按下心中万分不舍，向黑夜中轻声唤道：“夜影！”
“属下在！”黑夜中平白冒出一个肃杀的男子，身后跟着十二个黑衣人，各个穿着夜行衣，若不是此刻占了出来，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得到黑夜中藏匿了这么多人，合该与黑夜融为一体。
“回月灵！”
“是！”
傅绝尘拱手，“陛下珍重。”不知远去的女子有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的不舍。傅绝尘立在原地，占了许久。直到月色吞没了远去的身影，不曾挪动半分。若是可以，自己倒是想成为她的影子，至少可以时时相伴左右。
……
佳节已过，两国相商之事便要提上日程。这些日子，林城与辛羣多次碰面，交换彼此之间的想法。早朝上，辛羣将礼部这段日子合力重新拟定好的条款呈了上去，“皇上，此乃礼部近日重新拟好的条款，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南皇话音落下，身旁近侍的桂公公立马便下了玉阶，将辛羣呈上了奏折双手奉上。南皇静静地看着，底下众臣候着。此时的禁脔殿中，除了南皇翻动奏折的声音，别无她响，甚是安静。
南皇看了奏折，便叫桂公公将奏折拿给朝中几位众臣、亲王看。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这份奏折是辛羣请教林城月灵的一些情况制定的，不似当初那样全然不将月灵利益放在末首。
而今这份奏折，许是为了弥补之前对于月灵的抱歉，新加了许多互利的条款。虽然不是南正一方独大，但是南皇还是很满意。华丞相将奏折呈递上去，恭敬道：“臣以为此法甚好，只是不知月灵使团如何作响？”
是呀，两国商贸条款制定，除了南皇满意可是不算，还要月灵女皇的玉玺盖上大印才算是成了。辛羣背脊冒出冷汗，此事可是事关自己的乌纱帽，可是半分马虎不得。要是此次还是不成，辛家可就完了。
上前道：“启禀皇上、丞相，下官已经率领礼部上下，在和月灵使团接触。”
南皇问道：“进程如何？”
辛羣接道：“尚在接洽之中。”
心中却是颤了一大下，要是皇上不满意，该是如何。好在南皇此次倒是没有多家为难，只是说道：“那便多与使团多加商谈，若是有不妥之处，便上书朕，朕自有决断。”看来此次通商之事，南皇势在必行。
“臣遵旨！”直到下朝，辛羣才觉得自己似乎是缓了过来。外面的阳光正好，让刚刚冷汗下砸脊背的他生出些许暖意。出了宫门，便对自家守在马车旁的小厮吩咐道：“去请林老爷过府商议。”
“是，老爷。”小厮得了吩咐，便往林府的方向跑去。至于京中那么多林老爷，自家老爷是要请谁，小厮自然清楚。现如今，能够日常出入自家府中、且能被老爷以礼相待的林老爷，除了之前的皇商，如今的南正首富林城还能有谁。
……
时间辗转，到了秋试放榜的日子。不出所料，云家大公子云齐榜上有名，只是成绩在中上，并不是十分出色，不至于过度引人注目。倒是有人认为，此次秋试，云家大公子发挥失常。自然也是有人认为，云家大公子不过尔尔。
为了叫小姑娘满足好奇心，云齐兄弟带了清歌出来一观放榜盛况。虽然成绩并不出色，但是云齐倒是没有丝毫异样，仿佛从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低头问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清儿可欢喜？”
“能够出来自是欢喜的。”顾忌道自家兄长考试发挥不是很好，似是有失水准，清歌安慰道：“大哥哥不必担心，来年咱们努力，争取拿下状元。况且大哥哥无论如何，在清儿心中永远都是最棒的。”
云齐笑道：“如此，便要多谢妹妹谬赞了。”只要怀中的小姑娘开怀，自己有什么可抑郁的呢？
兄妹三人说着话，便要离开。兄弟二人一人温润稳重，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得柔和。另外一个二公子摇着一把玉骨扇，桃花眼挑起，邪肆风流，兄妹三人，皆是品貌上乘，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齐尚在与怀中妹妹说话，便听前方传来一声问候。“云兄才华出众，怎么此次秋闱倒是失常了许多。不过云兄也别灰心，说不定回去再多看看书，来年春闱还是可以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
虽是安慰，眼角却止不住的得意，看见云齐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道：“这边就是云家大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云家大小姐可真是姿容出众，想来过不了几年，便是这京中远近驰名的美人！”
“把你的嘴巴给小爷放干净些！”听见少年竟然将视线看向清歌，言语中多番挑衅，云枫瞬间收起手中玉扇，眼中闪过狠厉。云齐将妹妹笼罩子在自己的宽袖中，眼中闪过深沉之色。
说话的公子云锦华衣，长得也算是俊秀，只是眼中看向云家兄弟二人，特别是云齐的眼中满是嫉恨。见兄妹二人如此维护怀中妹妹，更是放肆，笑道：“云兄何必动怒，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云小姐是出众，只是却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子可以亵渎的。”云枫才要冲上去，身后便传来少年阴沉的指责，毫不留情面，“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子，敢在堂堂尚书公子面前放肆。吕子进，谁给你的胆子？”
“世子！”吕子进敢在云家兄妹三人面前蛮横，是因为他的姑姑乃是南正淑妃。吕家就这么一个嫡子，自然是捧着护着长大的。自认才华不输云齐，但是却被时时打压，此次名次在云齐之前，自然想要好好奚落一番。
谁都知道云家大小姐乃是云家掌上明珠，况且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说出去也只能是夸赞云家大小姐。可是谁知陆家小霸王竟然在此，还为云家兄妹说话。云家自己敢惹，可是陆家自己却是半分不敢。
不说陆晨安生母乃是逝世的恭敬长公主，便是如今安国候那也是手握重权，得罪不得。讪笑道：“陆世子误会了，在下哪敢得罪云公子。只是见云公子此次失手，前来劝言一番。”
“哦？是吗？”陆晨安似笑非笑看着吕子进，直把他看得冷汗出具。明明是不到十岁的小少年，眼里的玩味却叫人不得不重视。那番打量自己，好像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如同蝼蚁。
吕子进不敢跟陆晨安作对，此时见陆晨安显然是站在云家那边的，恼恨自己刚刚的冲动，赶忙道：“是，陆世子。”转头对着云齐和云枫拱手，道：“今日是在下出言不当，还望云兄海涵！”
既然原因出在云家身上，要是云家兄弟原谅了自己，那陆晨安即便再过霸道也是枉然，毕竟出师无名不是？可是吕子进小瞧了云家的气节，更是小瞧了清歌在云家的地位。若是此事只是涉及云家兄弟，倒是也许就此罢休。
可是刚刚吕子进竟然出言辱没清歌，便是成年的少女尚且羞辱，况且是个小姑娘。吕子进此番评头论足，将云家兄弟得罪死了。云齐冷声道：“吕公子是失言还是故意，家父自有定断。我云家虽然式微，但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抱着清歌转向自家马车，眼神狠厉的弟弟唤了一声，“二弟，回府！”云齐自小便是兄弟中的主心骨，见云枫要上前动武，自然是要忍住气。云枫虽然气愤，但是兄长有言，便不敢反逆，甩袖而去。
临行前怒意等着吕子进，“你他妈给本公子等着！”云枫桀骜，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云家兄妹走了，可是陆晨安却没有半分挪开步子的意思。他不走，吕子进自然不敢擅自离开。
轻言道：“陆世子，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吕子进要走，陆晨安岂是好糊弄的，伸出手臂，拦住了吕子进的去路。少年个子虽未张开，但是本身皇家血统到底高贵。一身金丝暗绣的紫色锦袍，说不出的威严气势。可是许是因为本身性子，多加了几分邪肆乖张，难怪能够横霸京中。
少年张口问道：“你可知云家大小姐是本世子什么人？”
吕子进被问的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回道：“在下不知，请陆世子明示。”天知道，自己要是知道那云家大小姐与这小霸王有关系，自己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那小姑娘出言不逊。
得罪陆晨安，便是姑姑也保不住自己。谁都知道去世的长公主乃是当今皇上胞姐，少年辅佐皇上登基时没少出力。长公主仙逝，皇上感念姐弟情深，对于长公主唯一的骨血陆晨安可是宠爱无度。
不说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子，便是宫里几位皇子与之对上，皇上怕也只会偏向陆晨安。陆晨安年纪虽然不足十岁，可是霸王之名京中上下无人不知。受害者数不胜数，遍布京都，可是却无人敢叫安国候府给出交代。
安国候本就宠爱长子，加上皇上庇护，京中谁人敢惹这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