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清歌呆呆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母亲！”小姑娘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高兴、紧张、忐忑一涌而出，不说其他人，就是林氏听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般小心翼翼呢？
林氏眼里酸涩，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承受了那么多苦楚，恼恨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冷淡。她是将自己当做亲生母亲的吧？不然不会在避暑山庄装傻得罪惠嫔！夹了一筷子清歌喜欢的鲈鱼给她，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吃吧，饭该凉了！”
“就是，吃吧。”云霄眼里的笑意止不住，亦是夹了一筷子的菜给清歌，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夹了一筷子给林氏，低声道：“辛苦了！”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这几年为了这件事确实辛苦了。
林氏低头喝粥，没有搭话。反倒是云霄被几个小辈热切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然道：“咳，吃吧！”
“是，父亲！”
“是，舅父！”
兄妹几个眼观眼、鼻观鼻，给了彼此一个心领意会的笑容，低头吃饭。今日的饭依旧无声，可是桌间流动的温情可是不可与平日相比的，一家人吃的欢心。
饭后，罗依被前来接人的兄长带走，清歌则是被两个哥哥送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没有说话，但是云齐依然感受到了妹妹的欢快。换了含清，嘱咐道：“等会儿煮碗安神汤给小姐服下！”
他怕妹妹因为兴奋过头，等会儿晚上该睡不下了。
“是，大少爷！”含清领命下去。
清歌嗔了一眼云齐，撒娇道：“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小看自己呢？可是眼里的欢喜却是藏不住的，清歌年纪到底是下了，多年期待母亲的爱护，转眼关系有了缓和，眼里的欢快藏也藏不住。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也先走了。”云齐爱怜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发，只觉得心里似乎有块大石头就此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云枫也在一旁附和，“是呀，快去睡吧，明日可是要跟母亲逛街呢！”见兄长抬步开始回去，飞速凑到清歌面前，悄声道：“明日在珍翠阁要是看见好看的玉坠子记得给你二哥哥买下，少不了你的好处！”
“知道了二哥哥，你快回去吧，大哥哥看着你呢！”
“啊？”云枫慌乱抬头向后侧看去，果然见自家兄长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赶忙跟了上去，欲盖弥彰道：“我就是嘱咐清儿明日上街的时候多买些东西，小姑娘嘛就该好好打扮，大哥你说是吧？”
“嗯，走吧！”云齐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已经抬步走了。云枫见兄长似乎信了自己的话，赶忙抬脚跟上，不忘回头对着清歌做了一个“不要忘了”口型。
“走吧，回房！”清歌见两位兄长已经回去了，也跨进了自己的院子，嘴角止不住扬起。含笑则是紧紧跟上，见清歌欢喜，自己也欢喜。小姐盼了那么多年，总算是将夫人的心捂热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林氏身边的林嬷嬷早早就来了。含笑守在房前，见林嬷嬷进了院门，赶忙迎了上去，“嬷嬷怎么大早上就过来，若是有事唤个小丫头过来支会一声便是，怎敢劳嬷嬷大驾？”
“含笑姑娘说笑了，都是在府中当差，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了。何况小姐的事情便是大事，派别人来，夫人不放心。”林嬷嬷见房门还未开启，降低了声音，问道：“小姐今日可是还未起？”
含笑摇摇头，“起了，含清姐姐在里面伺候呢！”亲切的扶着林嬷嬷的胳膊，笑道：“嬷嬷来了，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嬷嬷且先去厅里等候片刻！”
“不必了，我在门前告知一声即可。”林嬷嬷知道林氏放下了心结，打算与清歌好好相处，从昨日开始便一直乐呵着呢。今日林氏叫她一早来伊水阁便知夫人这是要小姐知道自己对他的重视呢，哪里敢怠慢。
含笑走到房门前，敲了门，低声道：“小姐，夫人身边的林嬷嬷来了。”
里面传来清歌稚嫩的嗓音，娇叱道：“既是林嬷嬷来了，怎么叫她老人家在门外候着，哪里来的规矩？还不快叫林嬷嬷进屋。”
含笑连声告罪，推开了房门，对着林嬷嬷笑道：“嬷嬷请进！”
“有劳含笑姑娘了！”含笑算是清歌身旁得用的丫头，林嬷嬷还是很重视的。迈步进门，就见梳妆台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端坐在那处。橘黄色的褙子配了烟青色的罗裙，室内瞬间亮堂起来。
恭敬道：“小姐，夫人叫奴婢前来告知小姐，等会儿去玉兰苑用早膳。不知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好叫下人准备准备。”
清歌自镜中回看站立在那处的褐衣嬷嬷，望着自己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慈爱的笑意。道：“清儿正在梳妆，怠慢了嬷嬷，嬷嬷莫怪。劳烦嬷嬷回去告知母亲，清儿早上偏爱清淡的饮食，其他的不必烦扰。”
清歌是林嬷嬷看着长大的，说句不敬的话，那是当做自己的孙女儿疼爱的。这么多年，为了缓和林氏与清歌的关系，没少出力。清歌亦是敬重这位慈爱的嬷嬷的，平日里也多给些体面。
林嬷嬷听了清歌的话，脸上的笑意止不住露出来。已经不年轻的脸上更是出了皱纹，笑道：“那老奴就先回去了，小姐收拾妥当便去玉兰苑吧！”
“知道了嬷嬷。”清歌依旧坐在那处，任凭含清给自己收拾发髻，指了一下含笑，“送嬷嬷出去。”
“是，小姐！”含笑跟在清歌身边许久，自然知道林嬷嬷对清歌的笑意，恭敬走在侧前方，“嬷嬷请随我来。”
“老奴告退！”林嬷嬷退了出来，对着给自己引路的含笑亦是道了谢：“有劳含笑姑娘。”
“嬷嬷说的什么话，都是奴婢该做的。”
玉兰苑中，林氏看了几次院门，询问身边的金盏，“林嬷嬷怎么还未回来？”莫不是那孩子不愿意过来？
金盏已经出院门看了几次了，见林氏这般焦急，安慰道：“夫人，伊水阁离这里一炷香的时间，嬷嬷才去了不久，应该快回来了，您且稍等，奴婢再去看看！”说完就要再次出去，却见林嬷嬷已经回来了。
赶忙迎了上去，笑道：“嬷嬷可算回来了，夫人可是盼了许久。”
“夫人的话岂是你能说的？”林嬷嬷听见金盏含笑打趣，立马落下了脸色，苏荣芳训斥了她一声。
金盏连忙告罪，“奴婢知错了。”
“下去吧。”林嬷嬷见林氏已经在厅中翘首以盼，没有心思与金盏纠缠这个问题。打发了金盏，连忙向林氏走去，笑道：“夫人怎么亲自出来了，该不会是出来等小姐吧？”她是林氏的乳娘，说话自然要随意些。
林氏脸上闪过羞赫，嗔道：“怎么奶娘也取笑我？”看啦看林嬷嬷身后没有小姑娘娇俏的声音，有些落寞，“清儿是不是不愿意过来？”是了，自己冷落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叫她原谅自己？
“夫人想哪儿去了？小姐尚在梳洗，等会儿就过来。夫人这段时间不如多给小姐准备些爱吃的，刚刚小姐说早上爱吃清淡的饮食。”林嬷嬷见林氏眼神落寞，连忙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林氏自小便是由林嬷嬷一手带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林氏胸中愧疚？她本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当初那件事膈应在胸中，难以打开心结。而今知晓了真相，小姑娘又是那般聪明懂事，自然是欢喜的。
只是碍于这么多年的远离，林氏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罢了！林氏并未告诉林嬷嬷全部真相，只是心中郁结，将清歌乃是云宵故人之女的事情说了出来，想要寻求排解罢了。
刚刚还在失落，听见林嬷嬷这么说，眼睛立马抬了起来，欣喜道：“是，小姐说了一会儿就过来，夫人要是再不吩咐，怕是来不及了。”林氏难得露出这般样子，林嬷嬷想要打趣一二。
果然听说清歌等会儿便过来，林氏赶忙唤了金盏，“去吩咐厨房，今日早膳多加几样小孩子爱吃的清淡饮食！”
“是，夫人。”
吩咐完了，林氏便和林嬷嬷在厅里讨论今年秋日府中丫鬟、小厮的服饰置办。至于几个珠子，林氏早有打算。只是觉得对不起清歌，暗自打定主义今日要多给女儿买些衣裳首饰。想起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林氏心里化成一滩水。
嫁给云霄多年，夫妻恩爱。若不是那件事情阻碍的夫妻情谊，恐怕自己也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了吧？林氏是真的想要个女儿，尽管之前误会清歌身世，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制作好看的衣裳打扮小姑娘。
只是她虽然愿意花时间去打扮小姑娘，但是却不愿意付出真心。任凭谁那么大度也不可能对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