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我就揍你!”卿若用力挥舞着小拳头,红红的兔子眼瞪得老大,红彤彤的脸颊煞是可爱,略带哭腔的嗓音毫无说服力。
苏怀却认真地点点头,他抖抖外套帅气地船上,蓝白的校服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明天记得来上学,文化课也很重要。”他拎起旁边的书拍拍,随口道。
卿若本就打算去学校的,她工作丢了也没地方去,正好静下心准备考试,但她表面上却嘴硬地说道:“你管的着吗,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你要是不来,我以后都不开门。”苏怀扬扬手里的钥匙,看起来好不得意。
“我翻窗就是了,哼,吓唬谁呢!”
“那也得有凳子给你踩。”他推开体育馆的大门,橙红色的夕阳为他渡上一层暖光,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老长。
卿若的家在城市的市中心,这里是不错的地段,周围都是大型商超和商业街,现在房价很高,是梅丽女士早年前再婚的时候买的。那时候房价便宜,她又拿着赔偿款,很轻松就买下了。这是婚前财产,因此严格上来说,她的继父方荣是一文不值的上门男人。
房子是典型的三室一厅,卿若的房间在最里面,客房里常常有喝得烂醉的人住进来,那都是方荣的兄弟。
“还知道回来,快去做饭。”家里的客厅有麻将桌,她的母亲梅丽常常穿着艳色的连衣裙靠在床边,和一群吵闹的妇女打麻将。她像是已经忘记下午找到店里打人的事,强硬又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知道了。”卿若顺从地走进厨房,搓麻将的声音刺耳极了,她关上厨房的门,一堆脏碗堆在水槽里。她挽起袖子收拾起来,这些事已经习惯了,如果不是没钱,她早就搬出去住了。
快了,就快了,现在已经是高三的10月份,12月份就是省考,冬天到了就是春天,春天到了校考就会开始,随后就是毕业夏天,到时候就可以逃离这座城市。
“哎哟梅姐,真羡慕你,生个女儿又孝顺又好看。”那是梅丽的牌友,老公替别人开车,她的女儿已经上大学了。
“她?天天不顶撞我就算好了,还是你家丽丽能干,考上了名牌大学。”
“现在还拿奖学金呢,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女人颇为得意地补充道。
“你俩就别互吹了,三筒。”
水声哗啦,门外依稀传来女人们喧闹的声音,卿若心里有些烦躁,她快速收拾好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根蔫掉干瘪的黄瓜。
她无声地叹口气,走到麻将桌面前,冷声道:“冰箱里没菜。”
梅丽从桌上抽了两张100块递给她,脸皮子都没抬,盯着麻将道:“动作快点,方荣今晚要带人回来吃饭。”
卿若懒得应她,几步跨出去关上防盗门,十几年的楼道灯光发暗,她一路拍着声控灯下楼。7点的超市,灯火明亮,成群的人们推着车子闲逛。卿若随意捡了一个别人丢弃在旁的车子,直奔蔬果区。
“你家住在附近?”苏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以为是幻听,侧头望去,他正拿着半青的西红柿观察,左手挎着篮子。
卿若手上快速挑拣蔬菜,一看就是老手:“西红柿青的酸,软的发皱的是昨天卖剩的。”她随手挑了三个还算新鲜的放进他手里。
“谢谢,我还要买洋葱和土豆。”苏怀眼巴巴地偏头看她。
卿若受不了这样信任的眼神,搞什么,她和他一点也不熟!心里这样想着,她却转到另一边,不一会就提着两个袋子方进他篮子里。
“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下午的事觉得难堪?我威胁你来上学?心里不高兴?”他挎着篮子跟在她后面,她却不想理他,直直地往结账柜台走。
苏怀见她不说话,停在原地皱着眉头,卿若早已开始排队。
“一共两百元整,现金还是刷卡?”
卿若递过200元,这是她算好的,她不想留梅丽一分钱在手里。
“小妹妹,你这张100元是假的啊。”红色制服的收银小哥递回一张100元,神色狐疑,但目光纯粹,倒也没多想,毕竟高中生被人给假钞很常见,更何况卿若气质出尘,实在不像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那就减掉100元的商品吧。”
卿若漂亮又礼貌的微笑着,带着十足的歉意,没有丝毫地紧张和窘迫。她内心却十分不爽,这绝对是梅丽故意的,要么是她打麻将被人塞了假钞,要么是方荣偷换的。但有一点是知道的,梅丽想通过她的手补回来,她在打她兼职的小金库的主意。
开玩笑,她绝对不会让她如愿的。
她计算着价钱,扒拉出好些肉品,没办法凑100元整,刚好98元。后面排队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急忙拎着袋子让出了位置,100元的假钞顺手扔进袋子里。
“卿若,你等等,卿若。”苏怀在后面叫她。
卿若心里不爽快,谁都不想搭理,苏怀却避开人群跑上来,拦在她面前。
卿若把袋子放在地上,抱着胳膊不爽地说道:“干嘛,我忙着呢。”
“给你,你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丢人。”一小袋曲奇饼干被塞进卿若手里,是可爱的小熊形状。
“我不需要,多管闲事。”卿若想塞回去。
苏怀不想给她机会,转身大步离开:“没别的意思,刚才的谢礼。”
精致的曲奇带着巧克力的香味,卿若咽着口水打开,既然是报酬的话,那她就不客气了。她有些饿了,挎着购物袋边走边吃。家就在超市对面那条街的小区里,走到楼下时手里的饼干也吃完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磨磨蹭蹭的。”梅丽正翘腿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你的假钞和剩下的两块钱。”卿若把钱放在茶几上,拎着袋子就走到厨房把门关上。
梅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但心虚很快就遮掩下去,她大声地咆哮:“什么假钞,是你偷换了老娘的钱吧!整天不学好,成绩也是年级倒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卿若自顾自地关门做饭,反正梅丽只会装腔作势,这是被揭穿后恼羞成怒了,她虽然整天打牌取乐,说话也很难听,但至少从来不打人。
晚饭很快做好了,小炒肉和肉汤,还有清炒胡萝卜、花椰菜,都是大份的,五个人吃都没问题。8点半,方荣回来了,带着一个小胡子兄弟,他是做短途运输的。
“卿若,给叔叔倒杯水。”方荣坐在饭桌上笑着说道。
卿若当没听见,低头扒饭。
“算了,你也累了,叔叔自己去。”方荣最终没去倒水,而是从角落的箱子里拿出两瓶白酒。
方荣在卿若面前总是慈父样,这令卿若感到恶心,她无法把一个嗜赌且家暴虚伪的人当作继父,因此把他当作陌生人,从不搭话也从不回话。
卿若一直不明白,爸爸是做长途运输的,而且就是死于疲劳驾驶造成的车祸,为什么梅丽还要再找一个跑运输的人结婚?
“跑车真他娘没意思,又累,挣得又少。”
“是啊,你知道么,李三昨天在牌桌上挣了10万。”
“什么!运气这么好?果然是赌得大赚得多啊。”
她不想听他们在桌上吹牛,那些挣大钱买豪宅的话已经听烦了,草草扒了两口饭,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窗前放了一个玻璃瓶,里面养了两枝白色的栀子花,尽管每天都换水,但两天过去花瓣已经有些泛黄。
“美丽的事物终究是留不住的。”
卿若叹了口气,她把花抽出来,花瓣被片片剥离下来,随后被一股脑地夹进数学课本里。她打开练习册开始刷题,最近一个月都没去学校,虽说新课早就上完,但复习进度掉得有些厉害。
“卿若,出来洗碗。”是梅丽在叫她。
卿若平静地放下笔出去,在她心里,料理这些琐事家务是一项工作,类似于保姆,洗衣做饭刷碗都没什么,作为住在这个家的代价,毕竟她不想欠她什么。
劣质的烟味席卷整个客厅,梅丽自从和方荣再婚后,也学会了抽烟。卿若邹邹眉头,加快手上的动作把碗往厨房收,随后再次关上厨房的门。
夜晚12点,卿若睡得迷迷糊糊,隔壁的响声将她惊醒,是方荣和梅丽在吵架。方荣和梅丽关系向来很和谐,但除了一项,钱。
想必是方荣今晚被小胡子男人的话刺激到了,例如那个李三挣个10万?所以他又在向梅丽要钱去赌了。梅丽眼光不错,早年间投资了几间店铺,每个月都能收到不少租金,这个家的开销也都是她在维持,方荣那些工资都拿起赌了。
“就给我5万,对你来说只是小钱!”
“这个月租金还没收,我暂时没钱。”
“臭娘们,你给不给。”
墙壁那边传来梅丽的痛呼声,应该是方荣打人了。卿若内心感到有些痛快,她勾起嘲讽的笑容,她早年间屡次劝梅丽离婚,梅丽总是不给她好脸色看。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梅丽的惩罚吧,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一个从不给孩子交学费买衣服的不称职母亲。
她拉起被子捂住耳朵,却怎么也睡不着,莫名有些烦躁。
第二天早上6点20,她起床打算去赶7点钟的晨读。梅丽抱着毯子呆坐在沙发上,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颊处还有明显的掌印。方荣应该已经拿到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卿若到厨房煮了几个鸡蛋,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这将是她的早餐。
“你在嘲笑我。”梅丽抬头瞪着她,像是凶神恶煞的母夜叉。
“是的,这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你随时可以摆脱这种困境。”卿若咽下最后一口饺子。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的东西,盼着自己的母亲离婚!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梅丽愤愤地说道。
“随你便。”卿若把碗放到茶几上,里面有几个刚煮熟的热鸡蛋,这只是保姆工作而已。随后她便大步走出家门,轻声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