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七 斯黛珊
回忆起那天的情况，争执的焦点最终确实转到了夏芮拉身上。
李麦将她推了出去，宣布圣宫将属于她；
夏芮拉也询问了在场的人，是否还有异议。
副席马尔兹大概是认出了主，才会显的慌张无助，就算夏芮拉确实是神迹最频繁的神祇，也没有这么玩的。
关键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其中还包括李麦——名义上的波刻传人。
“所以审议的结果是什么？”李麦突然问道，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还给我啦，我都没想到能收回来呢。”夏芮拉笑容不变，蹭蹭的向前两步，靠近李麦。
传奇教会也不傻，其实圣宫卢尔瑟斯并不能带来多大效益，他们只要保证圣物在传说之主的范围之内就足以。
何况教会就是管理神在地上资产的组织，信徒是神的资产，圣宫自然也可以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夏芮拉突然开口，专门看了眼奥蒂娜。
“有一个休斯顿先生说，他要收回他先祖的宅邸了，希望波刻家族能尽早搬走——最好今天就搬走。”
当初闯进波刻家的休斯顿，李麦想起这个人，严重怀疑他是否敢住在鬼宅。
这又是一条盘根错节，当初掌权的传统派教会同波刻家签下协议，协议中交换的房产却属于信徒。
那是信徒向教会捐赠的，具体原因已不可考，但传统派被赶出圣城后，信徒的家族也衰败了。
休斯顿先生就是信徒的后代，他在得知这间祖上房产的时候，心态和奥蒂娜差不多，激动而又担忧。
如果教会能要回圣宫，他也有机会要回祖宅。
他当然不敢去冲撞教会的，所以打听到孤儿寡母的波刻家，就色厉内荐的赶了过去。
“我知道了。”奥蒂娜轻声开口，似乎不再追究李麦犯的错误。
反正那条计划本就不可能，这样反而将必然的结局延续了三天。
“我会和母亲尽快搬出去的，希望教会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奥蒂娜恭敬说道，冲夏芮拉鞠了一躬。
她倒是没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传说之主，还以为只是一名和自己很像的幸运儿。
说完，奥蒂娜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也没叫上李麦。
夏芮拉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堕落的后裔。
她不准备给予任何帮助，波刻家的一切都罪有应得——夏芮拉已经对他们宽仁至极，奈何他们耐不住寂寞，选择了叛教。
神子家族波刻早已皈依了异教，包括面前的奥蒂娜，夏芮拉都感受不到任何虔诚。
“你去哪啊，奥蒂娜？”另一边李麦急忙跟了上去，叫住少女。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发觉他们该离开了，便决定就此解散。
坦妮最感到云里雾里，回去找自家牧首询问；
缇娅也去往红枫叶的据点，对自己的情况忧心忡忡；
柯顿倒是委屈巴巴的等了一会，没人管他，只好自己离开了，顺便带上了葛洛瑞娅。
只剩下沃森仍旧跟着李麦，还不太适应传奇之都的环境。
“我要回去通知斯黛珊，我们就要搬出那里了。”奥蒂娜努力忍着情绪，面无表情。
“其实远离那栋鬼宅也挺好的，换换心情。”李麦笑着说道，全然不觉少女的怒意。
“感谢您的安慰，但您不必跟着我，我们的委托已经结束了，不知名的先生。”奥蒂娜轻声回答。
李麦眨了眨眼，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不，奥蒂娜，我就是考柏·波刻，这个名字很适合。”李麦认真的反驳道，觉得这名字还不错。
“那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名字，不存在的人物。”奥蒂娜咬牙切齿的提醒李麦。
“可我就是考柏啊，波刻家后人，你的堂兄。”李麦看向少女，加重了语调，“同时也是你的未婚夫，奥蒂娜。”
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这一点，防止少女反悔。
“所以你也看上了我们这点家产，打定主意不走了？”奥蒂娜转过头，目光异常的愤怒。
“家产？”李麦莫名其妙，“你那最后一点铜钱不都被我花完了，难道你还有藏着的？”
奥蒂娜只恨自己恢复了正常形态，不能冲上去咬死这个混蛋。
......
让斯黛珊明白没花多少功夫，她虽然对事情的过程全不清楚，却对波刻家的末路早有预感。
“你这个没皮的小婊子！”她揪住奥蒂娜的脸，厉声喝骂，“我早知道你会败掉波刻家，果不其然！”
奥蒂娜一声不吭，对母亲的咒骂已经习以为常。
“早知道这样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你害死了你父亲，现在还要来害死我吗，小怪物！”
斯黛珊越说情绪越激动，李麦终于觉得不能看下去了，上前阻止斯黛珊。
“您冷静一点，波刻夫人。”递给斯黛珊一碗水，李麦用眼神示意奥蒂娜赶紧离开。
“别叫我波刻夫人，我和他们一窝蟑螂不是一路的！”谁知斯黛珊并不领情，反而瞪了李麦一眼。
“您就是这么看待您的夫家吗？其中可是包含着您的女儿。”李麦神情严肃起来，不喜欢斯黛珊的说法。
正巧此时奥蒂娜一言不发的离开卧房，关门时用了很大力气，“咣”的一声巨响。
“小婊子，母蟑螂！”斯黛珊大喊着，故意让奥蒂娜听见，“你是不很喜欢你父亲？我阻止了他你是不是很失望！”
李麦一阵头大，感觉其中有什么隐情。
“奥蒂娜是个好孩子，她也很尊敬您...”他尝试着安抚，却不了解两人的复杂关系。
“她认为我是个疯子！”幸好斯黛珊打断了他，不然李麦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斯黛珊双眼睁大，鼻翼急促的喘息着：“谁知道呢？我见识过波刻家的所有灰色，谁知道我是不是疯子？”
“您不是，您是波刻夫人。”李麦再次说道。
“被买进来的夫人，花了波刻家最后一笔钱呢！”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瞳孔瞪得很大，看着李麦。
“那老鬼还想拼命的利用我，给他生一堆小蟑螂，幸好我生病了，他的念想没有实现。”
“所以他就把念头放到了别的地方，我一锤头下去，好像打搅了他的雅兴。”
斯黛珊说着，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盒。
盒子中放着一个染血的钉锤，钉锤许久没有清理了，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吸引了一群饿死的蚂蚁。
李麦有点反胃，不知道她留着这个干嘛。
“我能看出来，你不是波刻家的人。”斯黛珊忽然转过头，热切的看着李麦。
“我觉得我是...”李麦一惊，试图反驳。
“能和人类说话感觉真好，终于能见到怪物之外的东西，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人类？”斯黛珊没理他，自顾自的说道。
她说着说着突然热泪盈眶，双手交叉放在木盒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过往。
她曾经也是一名普通的贵族少女，日常生活就是交际、跳舞、祈祷。
平时最烦闷的事情也只是求爱者的书信太长，向姐妹炫耀时会念的太累。
一夜之间，她的家族投资失误，很快就将失去贵族的身份，失去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贫民的生活她见识过一次就不想见到第二次，对光着身子的小孩与随处可见的排泄物避之不及。
所以父亲问她“是否希望家族回到过去的样子”时，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迫切的想逃离那片深渊。
斯黛珊没有被告知代价是她自己，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踏进阴森的波刻古宅，从此再没机会出去过一次。
她十七岁时生下奥蒂娜，心中还对过去的美好有所记忆，手臂温柔，对清秀的女儿抱有期待。
现如今，她就只是一个怨毒的老太太了。
“但您可以出去了，我会带您去外面看看。”李麦俯身帮她擦去泪水，温和的劝慰。
谁料斯黛珊却猛地抓住李麦的手臂，歇斯底里的盯着他。
“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我在这里杀了波刻的人，他们就要把我留在这里！”她的瞳孔有些浑浊，一动不动的看着李麦。
“他们是谁？我能够解决任何问题。”李麦亮出黑剑，仍旧没太在意。
“你解决不了！”斯黛珊双手掐住李麦的手臂，狠狠地用力，指甲嵌进了血肉还不松开。
“相信我，我可以。”李麦拔剑出鞘，展示给斯黛珊。
老太太已经魔怔了，李麦觉得她需要更多的交流，以及外面的阳光。
搬出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李麦能带着斯黛珊多走走，总是缩在落满尘埃的卧室，她的心态都不正常。
“你激怒了他们...你完了，我也要完了。”斯黛珊突然放开李麦，干瘪的手臂指向床的一旁。
那里是一片空地，除了棕色的地毯，李麦没看到任何东西。
“都是一些小问题。”李麦向那个方向挥剑，确定什么也没有。
“你还要激怒他们！滚，你给我滚出去，你不要害死我！”斯黛珊却尖叫起来，拍打李麦的头部让他离开。
李麦想要按住她，却没想到疯狂的斯黛珊如此有力气。
“你快给我滚出去！”
李麦的手臂被划破了一道，渗出点点鲜血，然而斯黛珊的指甲也因此碎掉了，食指指甲裂成两半。
“你可能需要冷静点，斯黛珊夫人。”李麦不得已，小心的将水放在床头柜上，退出了寝室。
先让斯黛珊冷静一下吧，他们带来的消息确实太糟糕，难怪斯黛珊会有这么大反应。
“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奥蒂娜正在门边抱膝而坐，看到李麦出来，仰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全是冷漠，“我和你说过别信她的任何话，对吧？”
李麦默然，突然发觉这并非家庭琐事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