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疯癫者之姓
斯黛珊夫人不喜欢说话，李麦很难从她那里得知什么。
奥蒂娜倒是很快苏醒过来，对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
不过她很庆幸李麦没被吓跑，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李麦就和奥蒂娜离开了波刻宅邸，准备前往教会。
作为一教的圣城，传奇之都很大。
从古宅走到教会基本就要横穿整个城市，指望瘦弱的奥蒂娜小姐走过去，显然不太现实。
所以两人选择了乘坐公用马车，从圣劳伦斯大道直接去往教会。
上车时奥蒂娜心疼的掏了很久，才掏出几枚铜拉姆斯交给车夫。
李麦在一旁看着，突然醒悟自己曾经从少女的房间“拿”走了一个银币，还有几枚看不上眼的铜币，却可能是少女最后的家产了。
李麦拍了拍奥蒂娜的肩膀，将左手伸到她面前摊开，劝慰道：“你家还有能典当的东西吧，我可以免费帮你跑一趟。”
这么弱小的一对母女，如果自己去典当，不知道要遇到怎样的危险，所以李麦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保护她们。
奥蒂娜给了他一个白眼，扭过头生闷气。
自从昨晚的异变之后，她就没理过李麦，可能是生气李麦擅自见了她的母亲，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岳母大人倒是狠狠的训了她一顿，什么“擅自嫁人也不说一声”，“真不愧是波刻家的杂种，继承了传统”。
奥蒂娜全程一声不吭，也不准李麦反驳，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并不好，并没有相依为命产生的母女情深。
不过她都准备豁出去蒙骗当地教会，也许早就将许多东西置之度外，生死都未必在意，更何况这一点小事。
马车很快，虽然一路上李麦都在努力的逗笑奥蒂娜。
可是直到教会，他都没有成功。
“奥蒂娜，奥蒂娜，那个就是传说之主吗？看起来很漂亮啊。”
离开马车，当地的统治机关——传奇教会总堂就在眼前。
走了两步李麦突然发现了什么，兴奋的指着前方，示意奥蒂娜看过去。
奥蒂娜挪动视线，顺着李麦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一座两人高的青石雕像，嘴角动了动，终于张开了口。
“别乱说话！那是玛娜，圣典上的创世之神，万物之母，是主认定的主——我们的主可能有点不太正常，祂给自己找了个不存在的国王。”
奥蒂娜严肃的警告李麦，随后意识到这么说有点不妥，又补上了两句。
“只是身为传奇教徒，我们都坚信主是世界的意志，所以对那个莫名其妙的玛娜女神，都不太友好。”
说完，她又用手在面前画了个圣徽，似乎在向信仰忏悔。
可这迅速简单的忏悔，怎么看都没有诚意。
传说之主的圣徽主体是一个五芒星，寓意着凡人通向传说的五座传奇阶梯；星星的中点是神的本尊，代表着起源与终焉。
而五芒星外还有一个环，那就是教徒们不太欢迎的玛娜女神了。
“玛娜可是个好名字！”李麦惊呼，仔细的看着那座神像，感觉敢用这名字的神祇，最次也得是个主神。
毕竟是魔法的代名词，代表着神秘系的力量，这在异世界要是不强，就有点没道理了。
“无论如何，还是在这里少提那位的名字为好。”奥蒂娜提醒李麦。
她的神色终于变得有些拘谨，双臂环抱站立在原地，不安的看着前方的高大建筑。
看来孤身欺骗教会对她也是有很大压力的，只是她之前没有表现出来。
“接下来，你就只是考柏·波刻，波刻家的继承人了...我昨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奥蒂娜忽然开口，有些担忧的抬头看着李麦。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有信心，她还记得对方当时并没有在听，而是在看其他东西——她的头发。
“放心吧，我一定没问题的。”然而李麦却拍着胸脯保证道，给了少女一个放心的笑脸。
奥蒂娜撇了撇嘴，抬脚离开，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还是安心了不少。
“对了，不要再在外面提起那只猫——这里是传奇之都，主很喜欢猫。”靠近教会时，奥蒂娜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李麦。
尤其是白猫，桀骜点的最好，是主的最爱，也是教会的最爱。
“不知道那只猫昨晚听到了什么。”奥蒂娜想道。
有些想法让奥蒂娜心里发寒，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我倒是很好奇这个教会到底怎么回事，岳母大人说的很可怕的样子。”李麦嘟囔着，没有太当回事。
倒是那位岳母大人，貌似出身于城市一个显贵家族，年轻时曾接触过教会，对此有很多不好的看法。
“请别那样称呼斯黛珊，或是相信她稀里糊涂的鬼话。”
奥蒂娜昂起头，脸颊微微发红，“她躲在自己房间里太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他真正好奇的是少女昨晚的变化，可是奥蒂娜对此避而不谈，神色晦暗，李麦也不好多问。
......
在进入传奇教会之前，李麦对教堂的印象就是庄严肃穆的圣徽，有成排座椅的讲礼堂，和黑衣干瘪的牧师，任何地方都是安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对神的虔诚。
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套在异界并不是如此。
走进传奇教会，门口两位修女迎宾小姐一般的微笑，向李麦笔划了个圣徽，同时恭谨的打了个招呼。
李麦正想回礼，被奥蒂娜一把抓住衣袖扯走了。
两位修女也不恼，而是继续笑意盈盈的站在原地，等待下一个来客。
像是等待恩客的红袖，李麦对此啧啧称奇。
进入教会后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廊道，装饰可谓是豪华至极，无论怎么看都有点炫富的意味。
偶尔有几个人从另一边走出，也不像是教士，反倒更像是商人。
“这里，就是你们的教会？”李麦瞠目结舌，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或许是周围的环境不太像一个敬神的场所，至今为止李麦还没见过神本尊的石像，圣徽也只在墙的一边有，孤零零的挂着。
反正李麦是没看出，另外一边高举着的金瓣花和他们的神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奥蒂娜困惑着，“教会不都是这样的吗，既要纠正人们的信仰，又要管理教区内的事务，我们的方式是最简洁、高效的。”
李麦沉默，只觉得无言以对。
真理永远掌握在狭限者手中，视野越窄，越相信最优解存在。
廊道并不长，没走多久，李麦就和奥蒂娜拐入一个较小的岔路，在最近房间前停下，奥蒂娜敲了敲门。
李麦抬起头，果然在门牌上看到了“传达处”几个大字，并不怎么出乎意料。
嗯，这里一定是他的小学，门内坐着一位秃顶的教导主任。
这个穿越越来越像一场梦了。
“请进，主的孩子。”门内应声回应道，奥蒂娜深吸一口气，随即打开了房门，示意李麦和她一起进去。
李麦伸手打开房门，后退一步。
等奥蒂娜进入后，才跟在后面，顺手关上了门。
还好的是，室内不像李麦想的那样有两台大桌子，像是他的小学，不然他就真要怀疑哪位教皇或是主本人也是穿越者了。
事实上，室内只有一个人。
是一名老教士，坐在门的侧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面前有一张桌子与来客隔开。
“哇，这竟然真是个教士！”看到老教士一丝不苟的牧师服，李麦不由的惊叹起来。
他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牧师，对教会略有改观。
奥蒂娜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看着李麦说蠢话，犹豫着想伸手阻止，心里却又觉得已经晚了。
惹到了办事的教士，天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
老教士看起来并没有恼火，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我是约尔高教士，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老教士头也不抬的照例询问，似乎不为所动，古板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而后被的迅速的收起。
奥蒂娜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封闭式生活，对外面的世界有什么误解。
“考柏·波刻，这位是我未婚妻奥蒂娜·波刻。”
桌子对面有一个高凳，李麦拉着奥蒂娜让她坐下，自己站在少女的旁边，“我们有一件到期的契约要办理，需要教会交接。”
奥蒂娜点了点头，从一直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小铁盒，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叠成很小的契约。
盒子上有一点雪花五芒星的标志，应该是波刻的族徽。
“这就是那份契约，您请看。”奥蒂娜小心的展开契约，轻轻抚平，转过来递给约尔高教士。
其实她远不必如此的小心，签订契约使用的纸张明显经过法术处理，墨水也不同寻常，绝不会因为一点鲁莽的行动毁坏。
但奥蒂娜还是极为谨慎的对待着这张纸，心里十分清楚它所承载的分量。
“波刻...”约尔高教士喃喃着，似乎对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他顺利的接过契约的纸张，举起来，眼睛离远了些细看，神色迅速变化。
约尔高绝不想处理这件事，只想远远的甩开契纸。
“这么说，你们是波刻家的后人？”但事情还是要办的，约尔高无奈的面对两人。
教士挺直了腰板，严肃的看向两人，暗地里有些吃惊，没想到波刻家会派两个年轻人来处理这件事。
不过波刻嘛，那个疯掉的家族做出什么事情都可以理解。
“是的。”奥蒂娜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
李麦这才注意到她有些不擅长面对生人，此时紧张的过分，便将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用力捏住。
肩骨很薄，似乎还在生长。
奥蒂娜对此没什么反应，不过神情看起来没那么畏缩了。
“波刻休那拉。”
老教士低声念着，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站起身，有意的避开一点，“你们稍等一会，这件事比较复杂，我马上去通知几位首席，他们会处理这件事情的。”
说完，他就从桌后绕了出去，匆匆的离开了房间，似乎一刻都不想停留，走之前还没忘锁上房门。
“你们家族貌似挺厉害的嘛。”房间里没有了外人，李麦靠近奥蒂娜，亲昵的取笑道。
“多谢夸奖，不过以后大可不必。”可惜奥蒂娜已经恢复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李麦。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外面的人对我们的看法还是没变——疯掉的神子，疯掉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