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南市街中。
“让开!让开!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贱民,敢挡本少爷的路。”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是一穿着矜贵的富家公子哥正在冲一位佝偻老汉吼叫。
此人身穿蓝色刺绣长袍,袍脚绣着碧竹,腰系同色宽边腰带,头发松散半扎,端看是城中文人最时兴的打扮,但是面容暴戾,眼下青黑,身体干瘦,一看就是纵情色欲,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的虚,而不是文人的斯文秀气。所以显得不伦不类,极不相称。
此时这公子哥正满脸不耐烦的瞪着老汉,抬脚就将其踹倒,还很是嫌弃的看着自己的鞋:“真特娘的晦气,出门遇上这么个脏玩意儿。晦气!晦气!”说罢把脚伸出,身旁的小厮腆着狗腿的笑,拽着袖子小心翼翼的擦着这位公子哥的鞋子,擦完之后,又上前在那老汉身上补了几脚。也狗仗人势的把气撒在了老汉身上。
边踹还边骂到:“你个老不死的,也不看看你挡了谁的路。要饭要到路中间儿来了你。”
旁边众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只能微微摇头,道声可怜。
许是小厮格外卖力气,取悦了公子哥,公子哥心情舒展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停下来:“行了,行了,本少爷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就饶你一命。”转头又对身旁的小厮说:“过几日就是春雪楼的花魁鉴赏宴,可别耽误了本少爷选物件。”说罢便带着下人走了大摇大摆的走了。
众人看他走远才有人站出来,将老汉扶起,老汉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因为疼痛而发出呻吟。旁边的一个人好奇的问:“这是谁啊?如此嚣张,目无王法。”旁边一个人有些气愤的答道:“王法?这人的老子就是王法,谁人敢惹!”紧接着又有一人说道:“大理少卿高清远高大人的小儿子高阳,谁不认识?出了名的混蛋流氓!我邻居家的妹妹是高家的厨房采买的下人,我听说啊,这高夫人生这个儿子的时候受惊难产,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生下来这么个儿子,之后再无生育,这高阳上面只有一个姐姐,高大人算是把这姐弟两个宠上了天,尤其是这个高阳,那真是要星星就不给月亮,就宠成了这个德行。欺男霸女,吃喝嫖赌。这汴京城谁人不知,惹天惹地是决不能惹这个无法无天的流氓霸王。这老头儿也是倒霉,唉,可怜啊。”说完叹息的摇了摇头。旁边人听完看了眼老头也跟着叹息着摇了摇头。
此时,一位劲装打扮,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子路过老汉身边,扔下一块碎银,什么也没说。没等老汉反应便不见了身影。
春雪楼。
此时厅中站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身材微丰,云鬓高挽,身穿紫色滚边轻纱,露出半点酥胸,手捏美人扇,走路摇曳带出阵阵香风,一颦一笑极具风情。
此人便是春华秋实楼的老鸨,人称“玫瑰娘子”的柳荷。柳荷此时正在厅中,招引客人就坐。有丫鬟走来在其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便退下了。
柳荷笑容不减,说了声失陪,有杂事处理。便转身向楼上走去。有客人要追上去纠缠询问,立马被一旁的侍女轻柔招待去厅内就坐饮茶。
柳荷走上楼梯左转右转,不知转了几下,来到一间屋外,轻扣三下,便在一旁等待,神色严肃,不似之前。不久,一人过来打开房门,这人正是之前扔给老汉碎银的黑衣少女,将柳荷带进房间,便守在一旁不动了。
柳荷抬眼望去,只看见一面金丝软绣的屏风,上面绣的竟然是一只赤红九尾狐狸,当真是独特。
屏风后面雾气弥漫,水声轻响。一圆脸粉衣侍女侍立一旁。想是屏风后面之人正在沐浴。柳荷收回目光,眼神直视地面喊了一声:少主。便垂手等待指示。
半晌,屏后之人开口问道:“如何了?”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不似一般少女的灵动悦耳,有些沙哑,但是并不难听,带着一丝慵懒,很特别。细听之下,还能感受到说话之人现在心情有些愉悦。
柳荷低头拱手答道:“高阳已被引入局中,请问少主是否此时动手。”
屏后女子慢悠悠回道:“不急,一条杂鱼而已。为他坏了我的鉴赏宴,可不太划算。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位公正清廉的高大人,能为他这个捧在手心的蠢货做到哪一步呢?”说完少女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画面,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先下去,照常主持即可。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司情会示意你的。”
司情,也就是守在一旁的那个面容冷清的黑衣少女向柳荷方向看了一眼,便再无表示。柳荷明白以后拱手说了声是,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外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那魅人的风情,回到原来的地方。
屏风后一阵水声响起,桶中沐浴之人慢慢起身。此时望去,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少女站在浴桶之中,白皙娇嫩的皮肤因热水的浸泡而微微泛红,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碧绿玉簪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细嫩柔软的腰身,玲珑有致的身形皆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睹芳颜。少女转头示意,侍候一旁的粉衣侍女立即上前,为其擦干身上的湿气水份。为其穿衣,仔细将衣角扶平整。
少女悠悠走到梳妆镜前,侍女拿起台上的檀香木梳为其绾发。镜中之人柳叶弯眉,眼尾上翘。鼻梁高挺,乌发红唇,本该是一个妖媚惑人的面相,却因为少女的眼神清澈,透着单纯和无辜而硬是的压下几分妖艳。手指点了点妆台上的一页信纸,嘴角扬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三日后
汴京城内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因明日是春雪楼三年一次的花魁鉴赏宴,所以此时进出的各路人士也增多不少,世家子弟,江湖草莽。形形色色的人皆慕名而来。城中一家酒楼里也是坐满了人,都满脸兴奋的讨论这件事。其中一桌坐了五六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江湖中哪个门派的统一服饰,当中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师弟满脸好奇的问旁边的师兄:“师兄春雪楼到底是什么地方?花魁鉴赏宴又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兴奋啊?”这时候旁边桌的一个粗壮大汉接过话来:“春雪楼说白了,就是一个花楼,但是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花楼,听说啊,这春雪楼光看大厅内的摆设就知其背后主人身家不凡。说其雅致,这茶汤,酒水,熏香,无一不精致细腻。物件摆设皆价值千金。这主人的品味与财力都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大汉同桌人打趣道:“呦,大老黑。说的这么细致,难道你去过?还雅致,你还懂啥是雅致。哈哈哈哈哈!”
“去去去,别打岔,我这也是听人家说的,听说这春雪楼不光品味雅致。美人,音律,歌舞。敢说这周围的秦楼楚馆无一家能比的上这里。”
“大老黑,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还是没跟我们说明白这花魁鉴赏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旁边一个小眼睛的瘦子扬着眉说道。“不就是这里面的姑娘漂亮点嘛,再高雅能怎么着,还不是干这迎来送往侍候人活。”边说着还淫笑了两声。
那大老黑摆摆手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春雪楼跟一般的花楼可不一样,这楼里可是姑娘最大。尤其是里面的花魁共有六位,皆凭这幕后楼主喜好点出。温柔妩媚,各俱风情。这花魁鉴赏宴便是为这六个花魁而设。分玉牌和铜牌两种席面。这玉牌只有十六个,邀请的都是江湖的名门世家跟风云人物还有皇亲国戚分别坐在楼上雅间和楼下的近场,这铜牌便是发给我们这种江湖上新兴起的帮派在外场围观。花魁鉴赏宴一年举办一次,被邀请的客人皆带自己可相赠的物件。若想与哪位美人共度良宵,便赠予美人。美人属意收了礼物便可成其好事。”
问话的小师弟听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顿时脸红了起来。怕被别人发现,赶紧接着问“那若是这花魁不同意,客人逼迫呢?”那大汉也没发现他的异样接着说道:“谁人敢在春雪楼放肆,便是皇亲国戚,这春雪楼也敢动得。而且能全身而退。据说这春雪楼背后的主人与当今的皇上还有些交情呢。这背靠大树谁人敢惹。”
“那春雪楼里面的姑娘真的有这么美?”
“不全是冲着美人去的,而是这美人若看中哪位,这春雪楼便可替姑娘答应这属意的人一件事,任何事!”
“任何事?那若是杀人,他们也应?”小师弟又发出疑问。
“杀人?那算什么。听说上一个姑娘所应一件事便是要李家堡灭门,不出两天那李家堡上下几十口人全部灭口一个不留。”说完那汉子脸上也是啧啧的表情。
众人哗然,有人感叹这春华秋实楼的行事,过于干脆狠戾。也有人暗想若是得到姑娘青睐该要求什么事情。一时场面安静下来。
此时窗边坐着一位青衣少年公子,满眼兴趣,把玩着手里面的玉牌,轻笑着声说了一句:“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