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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盼星辰非昨夜

云破月来花弄影

这盼星辰非昨夜 钧小霖 8190 2020-01-30 21:24:38

   我的名字叫许薇。

     一个有点娘娘腔的名字。据说是因为多年前,阿娘与阿爹大吵了一架,过程中阿娘恼羞成怒的称了阿爹一声娘娘腔,阿爹便立下誓言,将尚在阿娘肚子里的我,取名为许薇。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是个男孩……

     可影族一向注重誓言,许下便是一辈子。

     于是,我的名字总会被人误会。以至于在公告栏的通知发布后,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新上任的影族族长许薇,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在接过第十一任族长这个头衔时,我可以明显的觉着底下一群人的惊呼。大多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我自然不会自恋的以为,是因为自己清冷帅气的面容让她们在大呼小叫的。不过,好像真的是这样。

       依着影族不成文的规矩,新任族长必须下山历练一番。消消少年锐气,平平心中戾气。我倒是无太大的感觉,反正遵守便是了。倒是作为第十任族长的花爷爷,却紧张得不行。临行前,还特意叫我到跟前,措了许久的辞:“小——”薇字还未出声,便被我喊住了:“别……太肉麻了。唤我许四郎便行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含义,只不过是喜欢这个数罢了。

       花爷爷叹了口气,改口道:“小…不对,许四,就这样唤你吧。”他明显有些不习惯。“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你讲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在那遥远的年代,某一任影族族长下山历练。这里必须点一句啊,那位族长长相秀美,英姿飒爽,一出场便迷倒……”

        虽然知道有些不礼貌,我却还是不耐烦的打断:“麻烦,说重点!”

        他虽口头上说着“小孩子没礼貌”,言语上却简练起来:“在繁华的上京城,他遇到了此生挚爱……后来他甚至为了与姑娘双宿双飞,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盗窃族中情毒的解药……姑娘最后终归是走了,他伤心欲绝,在屋内自刎。”

         我听了这许多,仍是一头雾水。便问道:“花爷爷,这故事含义在何?”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记住,影族的族训。”

         自然是记得住的。

         犹记当年因为贪玩,阿娘罚我抄了族训50遍。其实也不算太多,可她偏偏要求用中原字,不可以用影字。这对我才是最重的惩罚。那些中原字,也真是方正啊,一笔一划都难写得不行。而且我也不知道它们各自对应的中原字,阿娘自然懂我的心思,所以特意定了个规矩,要我不准请教他人,只准进藏书阁。这明摆着就是要让我多多学习中原文化。那段时间,我也真是恨透了中原字,也恨透了中原。唯一的好处,就是将族训一字不差的用中原字很流利的背了下来。

          影族,生来便是守护者。以生命起誓,无论堕落与否,都要在黑暗中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便是这般。

          我也不知为何先祖要将影族贬得如此之低,,但却不得不作为后代,来遵守这条族训。更有不成文的族训,每个人生来便被下了情毒,我也不例外。不过这个情毒倒不是如名字这般,只是套了个情字罢了。美其名曰,如果敢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一些不好的情感,如不忠诚。那么这种毒,便会一日一日的加重,以来侵蚀那颗丑陋的心。如若发作,便只好数着日子过。族上撑得最久的,听说是二族长。那种烈药,他硬是撑了两个月。这种情毒自然是有解药的,但除了第一任族长,无人知道它藏在何处。所以族中之人,只好整日清心寡欲,不可凭生任何杂念。

            第二日,我简单带了一些干粮与族里的夜明珠,便下山去了。

           几经转折,终于藏在一车稻草中,进了城。毕竟族中也没有给我守卫大哥说的那种什么度碟,也只好这么偷摸着进了城。

          这京城可不似花爷爷描述的那般乌烟瘴气,到处都是生灵涂炭,白骨如山。这上京城,可繁华得紧。车来人往的,街坊都接待着各式各样的人群,那些小吃铺也是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我也不知怎么的,鬼斧神差的进了一家店。

          店中尽数都是女孩子。她们打扮各不相同,红的红,绿的绿,身上也是配着那金晃晃的玩意儿,一股怪味道。倒不如影族中,那蓝灰色的衣裳,配支简单的玉兰簪好看。

          这些女子摆弄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会儿嗅一嗅,一会儿在手上擦拭着。她们看起来有点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都使劲儿眨着眼睛,咬着那不像平常颜色的嘴唇。我忽的觉得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再不走,那些姑娘可能就要瞎了。

           当即,转身离去。

          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却是一位女子。只见她吐语如珠,声音极为柔和:“公子莫要走啊……若是没看上,那间屋子里可有些符合公子心意的物件啊?”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衣袖便朝那边走去。

            屋内果然有我喜欢的物件,那是一把折扇。

            金玉丝线攒成了坠,扇面上画着竹林。竹林中,隐约可见一位男子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却真实得难以相信。那位女子果真是个明眼人,看出了我对它的喜爱,颇为魅的笑了笑:“公子好眼力啊!这把折扇可是……”

            我将夜明珠掏出,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哎呦,这位爷,果然是直爽人。”她接过夜明珠,还在笑,正准备装进钱兜中,却被一阵清冷的女声顿住:“方老板如此糊弄客人,不太厚道啊……”那位方老板却是还击:“哦,原来是洛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凭着实心待客人,你看看,这折扇不值得吗?”

          那位姑娘也不乱,边玩弄着从我手中抢走的折扇,边浅笑道:“方老板说笑了。我也不是个蛮不讲理之人,看人看货都有些眼力。这折扇是个名贵玩意儿,小女子也是看得出来的……”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恐怕也不值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吧?这比买卖可真是赚得紧了。不是吗?”

           那位方老板倒蛮不讲理起来了:“这位公子身上又没有碎银……”话刚完,那位姑娘就打开荷包,摸出一些碎银,有些豪气的说:“我帮他出不就完了?”

           最终,我还是带着自己喜爱的扇子,与那位姑娘一同出了铺。她细心叮嘱我,在这上京城中,要小心为行,切莫被他人坑蒙拐骗了。

           我也想感谢她的叮嘱,思量许久,将一颗夜明珠递与了她。她苦笑道,说我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也笑了,却不知到底是在笑谁。

            与那位洛姑娘,在此别过。

            整日数一日是一日,很快我便下山满一个月了。这些日子,我慢慢学会了这浮尘中的人情世故,倒也不像当日那般被人坑蒙拐骗。依着那位姑娘的叮嘱,我将多数的夜明珠,都拿去店铺当了,换了一些世人争得头破血流都想要的银子,还有些金闪闪的东西。

            我也倒不是真想出名,就是那位当铺的老板,说是有许多人来求我的夜明珠,他也都已经兑完了,又来求我兑换。我一口回绝。其实倒也不是这夜明珠有多么的珍贵,我们影族里多得是。就是觉得,我既然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换。当初是实在没有钱,今时又不同往日。

              那位当铺老板,就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可从那之后,我的名号就此传开。

              夜公子。

              虽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号……

              有了夜公子这个名号,我在京城买下了一栋茶庄,也就此成了无业定民。整日当个老板其实也怪无聊的,那些下人不知为何都对自己敬而远之。我承认可能我从影族带来的那把破萦剑有些吓人,加之族里经常有族人回来找我传递事件,有一次花爷爷来寻我,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恰好被他们瞧见了。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就更避着我了。平日里也无人与我谈话,除了必要的大事来找我商讨一下,其他事我都全权交与了陆掌柜。这空闲时间也就只能在院中练练剑,然后上后山去采摘茶叶。

               这日正准备上山去,就被陆掌柜叫住:“公子,这位姑娘想要上山去采摘茶叶,不知可否……”

  我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思量片刻,又将茶师叫上。

             平日里我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摘,万一把人家姑娘给教坏了,那可怎么办?

             跟着茶师,我们一行人上了山。好吧,我承认自己有点紧张,因为再掩饰也没有用,那挺红的耳朵已经出买了我,还有一直出虚汗的手。

             刚刚只是一侧身,我就认出她了。

             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

             不过她好似没有认出我,或者说就没有记住过我。总之一直都未正眼瞧过我。她一直在跟身旁的侍女贴耳说着话,我也隐约可以听得个大概,每个字我都能搞得懂意思,不过合在一块儿就有点读天书的感觉了。

              后山腰正是种植南山红的地方。洛姑娘通过茶师的指导,与她的侍女很快就掌握了采茶的方法,倒是让我也误打误撞的掌握了真正的采茶技法。

             我学得快,于是没有管他们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学着,自己就一直往前,想要寻找上品的南山红叶。过了一会儿,清风拂过面颊,却是洛姑娘追了上来。

             我能感觉到她盯着我瞧了许久,才开口说:“这位公子……”我以为她认出我来了,不知为何心底一慌,偏过头去。却听她仍自顾自的说着:“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关于泡茶这方面的方法?”

             她问得这般正经,我也不好不正经的答。思量片刻,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较有涵养的回答:“白鹤沐浴,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信点兵,鉴尝汤色,品啜甘霖。如此,甚好。” 

           她只是稍作迟疑,然后低头一笑,泛红的面颊上,似有阳光在荡漾。我看见她微垂的眼帘,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光晕。原来女子的睫毛这般长,我以前竟从未留意。

          可接着便没有下文了。她的侍女从后边跟来,不知为何,看向我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敌意。与洛姑娘又小声交谈了一会儿后,她们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由于没有江湖上的经验,我错信了陆掌柜。只知道第二天起来,就听见有位小斯说,陆掌柜连夜卷着茶庄的钱财,出京去了。还问我是否要报官。我摆了摆手,解散了茶庄。倒不是说就这么放任他,虽然日后也找回了那个陆掌柜,不过都是以后的事情罢了。当初自己傻,能怪得了谁?

            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过没有银子,终归还是混不下去的。这一次的茶庄生意,是赔的差不多了。到头来,也就剩下了一些碎银。在这繁华的上京城,没有银子的人,就像影族中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一样遭人小看。失去了茶庄和银两,还有那个神秘的夜公子名号,就像没有了特权,与以往的日子天差地别。我莫名想要回影族去,重新去享受那种百人之上的感觉。不过要是就此回去,那连一个新任族长的威严都莫得了。怎么都有咬咬牙,装作轻松的过去。

            在尝试过多种职业后,我发现原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做老板——在客栈为客人准备沐浴的温水,程度说我能接受就不错,可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指责我害得客人烫伤;在染坊里染料,彩虹多好看,那穿上彩虹般色彩的衣裳,那人儿又该如此绚丽呢。结果又被开除了;还有一次受到一位仁兄的指点,我穿着青大褂,贴了一小撮胡子,自制了个招牌,破破旧旧的脏布上写着“八字算命”这四个大字。第一天还是有很多“不信命”的人来我这里算命。好巧不巧,第二天碰上个同行,二话不说把我的客人都给抢走了。我气不过反驳,结果稀里糊涂的被人揍了一顿,还把身上能捎走的东西都捎走了。搞得晚上只能在桥下凑合一晚,还好巧不巧看到一个良家妇女被富家公子调戏的画面,那姑娘还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刚想出手,一位俊俏的惨绿少年就赶来英雄救美,不过好似有点吃力。没想到委身睡在桥底下,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两人立在橡树下,一个长身玉立,一个翩然若蝶,真真是一对璧人。

            不知是哪一日了,我只记得大概离回影族还有三个月的时候,街上发了一张告示,大概内容就是洛府要招人,没有任何的要求,只需要在翌日去洛府大门报道就好了。而且那上面写的初步工钱可比我之前做的所有工作都要高。

            翌日,我来到了洛府大门。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两,什么人才都能找来。这不,四十来岁的乞讨大叔,自小便混在青楼的穷少爷,还有这刚到京城的樵夫。感觉一跟他们比,我啥优势也不占了……比阅历嘛,他们肯定比我丰富。比魄力嘛,我都能从那血红的眼珠子里看出坚定……当然还有眼屎。

             洛府里出来个高高瘦瘦的管家,扯足了嗓门喊道:“各位请随我进来吧!”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却还是被洛府的装饰不由得惊出了声——这洛府内,格局不大,却清雅得很。四周种着绿竹疏桐,迎面而来的风都是一股怡人的味道,能悄悄抚平内心的躁动。清幽绿意,翠嶂绿云,倒是比那些奢华的建筑,别有一分雅意。

              管家领着众人来到一间柴房后,让人一个一个的进屋去,进行劈柴。我自小练武功,所以劈柴对于我来说也是相当轻松,所以自我感觉还不错。众人都劈完后,管家当即点了几个人出列,就这样直接交给了下一个人,看样子是个老樵夫。不过让我最惊奇的是,那个刚来京城的樵夫居然没有选起,倒是选了。几个我觉得力度都一般的人。不过大家都是拿银子办事,我也不好多嘴。万一人家一生气把我扑哧一下给踹门外去了,那也就得不偿失了。

         接着,管家领我们到了一间书房。一柱香的时间,让我们抄一篇文章。字不仅要好看,还求快。这一次,又留了一两个人下来。

         最后,带我们来到了一块空旷的平地,带来一位蒙眼青年,正声说:“接下来,是最后一个环节,测试在座各位的身手。如果有想留下的,便上。若这位公子打伤了人,我们定当赔付医疗费,洛府绝对守信。现在,又想上的吗?”

         那位四十来岁岁的乞讨大叔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先朝那位少年鞠了个躬。接着,管家便高喊:“开始!”可大叔早已不如少年时灵活,只过了几招就累得不行,那位少年显然是手下留情,可如此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当即点了那位大叔的不容。看着大叔僵硬的身体,少年人也回鞠一个躬:“前辈,失礼了。”说罢大叔也被解了穴,悻悻的回归队伍。

         之后自然还是有不少的人上去一试,却都以失败告终。管家看起来蛮失望的:“还有人愿意一试吗?”

         于是我走了上去。

         那位蒙眼少年一看就是练过的,虽然丧失了视觉,却能快速的对我的进攻做出反击,还能恰到好处的掌握力度。眼看我的软肋已经现出,他下意识又要定我的穴。我朝前大跨一步,冲到他的右手边,他却朝旁闪去。几个来回下来,他终是体力不支,被我用力一拧,发出咔擦一声,肩关节已经脱臼。

         管家看着我若有所思。只是一会儿,便安排人送那一堆人出府,带着我开始弯弯曲曲的绕路。终于到了一间屋子外,他恭敬的说:“老爷,这便是击败半夏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屋内才传出声响:“带下去,好好训练着。”

         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只待宰的羔羊,什么事都不清楚,糊里糊涂的就被交给那位名叫半夏的少年,也就是被我整脱臼的那个人。他已经摘下了蒙眼布,露出英气的五官,眼眸如墨,却偏偏穿一身白衣,倒有些仿若世外不染纤尘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日,我才了解这位半公子的小心眼。既不让我持剑,也不让我练真气,足足三日,让我扎马步。就是我在影族每次都要告假的扎马步。我稍稍有点撑不住,他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兄台,挺住啊!不然可要扣银子的。”可谈银子伤感情得很啊。但是细想,与面前之人也无任何感情可谈,也就不计较了。

         大概过去半月吧,我又见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管家,这些日子,我能见到的只有始终面无表情的半夏,搞得这个庭院里除了我都没有什么鲜活的生机了,好不容易又见到个活的……不对,是有人气的。

          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张画像,说:“这便是你今后要保护的人,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小姐的暗卫了。记熟小姐的容貌,明日便上岗。”

  我连忙拉住他:“那这几日给工钱吗?”

           只觉周围更冷了,也只好放了手。

           保护他人,本就是影族的使命。

           我要保护的那位洛姑娘是旧识,也就是我刚进京城帮我买下扇子的那位,所以对于保护她我也是尽职尽责。不过她也不是特别的好动,每日有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或是刺绣,或是丹青,或是抚琴。我都有些担心她要闷坏。不过她好动的时候还真不一样。

          在洛姑娘的庭院中有数棵樱桃树,每棵樱桃树都被人精心修剪过,所有的樱桃都红闪闪的,似珊瑚珠般点缀在夜间。她喜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又觉高处的感觉很舒服,所以常常偷摸着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雁娘一起去摘樱桃。而我,就躲在暗处里偷摸着笑。那侍女自然是个心细的人,怕高处的风让洛姑娘感染了风寒,不停的劝阻。洛姑娘却一改平常的性子,爬上樱桃树不停的怂恿这下方的雁娘:“上来啊!”可那侍女却拎起裙幅:“小姐只管往下抛,奴婢替您捡。”洛姑娘歪了歪脑袋,于是飞快地揪下樱桃,大把大把朝树下掷去。我坐在屋顶上,老远就看见老爷正朝这边走来,我立即弄出声响。那侍女立即会意,扶洛姑娘下了树,捡起樱桃往屋内走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进屋前,若有所思的向屋顶望了一眼。

           洛姑娘去狩猎,我照例也跟着去了。比赛行进到一半,就看见她在往回跑,手上还空无一物。本以为她认不得我,毕竟上职这么久,也就刚开始的时候见过一面。她却下意识的喊住我:“许……侍卫。”我下马鞠躬。她摆了摆手:“我不喜这些虚礼,以后便不用行了。对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代我告个病假。”我正欲和她一块儿往回走,她却说:“我自己回去便好了。”我不说话,反身去告假。毕竟洛姑娘的脸红得如此厉害,应当烧得不轻。

          接下来的几日,洛姑娘都接连病着。直到有一日,她好不容易外出。来到一个有些偏远的庭院,与一位公子相会。我从门外隐约看到洛姑娘的脸色,那红得像颗樱桃似的。我这才发觉她最近几日根本没病,或者说病得很轻。今日才是真的害上病了。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病情愈发严重,又把自己整日关在房内了。

         洛姑娘害病这段时间,我与她的侍女雁娘倒是见得不少。她日日都在房门外候着,等姑娘有吩咐就进去,然后再继续候着。我呢,我潇洒的坐在房顶上,看着她。看着那面无表情,跟个木头人似的,无论我怎么激她都没有用。不过有时候把她**了,她也会装作和声和气:“许侍卫,这笔账先记着。”

          我倒也不怕,反正她又不能上来跟我一决胜负。也不敢半夜溜进我房内把我暴打一顿。

          事实证明,我这种高枕无忧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我的指责是要守到半夜三更天。这天,我闲来无事的坐在屋顶上,忽觉一股不寻常的风拂过面颊。却是有人跳上了屋顶。我当即抽剑,与那人打了起来。只几个回合下来,我便借着月光看清了来者的面容——月色笼罩着她,在她的周身披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木头脸。

         我慢慢收回剑,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下去:“许侍卫好功夫。”我本想回敬几句美言,却看到她的坐姿,不禁发笑。能在这参差不齐的砖瓦上跪坐,这位姑娘也算是奇女子了。

         她不解的问我:“怎么了?”

         摆了摆头。看向了月亮。

         “你真名叫什么?”我鬼斧神差的问了个奇妙的问题。却没想她真的回答了:“雁钧。”

         又不禁发笑。“真像男孩子的名字。”

         

         

            她反问道:“你呢?”

    许薇二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是紫薇的薇。

     “你不也挺女孩子气的吗?”

      我没回话,定睛看向了眼前这个含笑的女孩子。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

      下一刻,不知为何,身体里一阵疼痛,原本温暖的手立刻变得冰冷刺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倒吸一口凉气。不禁自问:我这是怎么了?

      每一次夜晚在屋顶上的赏月,我都没来由的揪心疼,寒气入骨。却到底搞不清自己怎么了。

      接下来,洛姑娘我便不能再称她为姑娘了,因为她已经嫁与了当朝太子离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东宫女主人。毕竟那西域来的公主并不太受宠,宫内人都知她只是个名义上的太子妃罢了。宫内日子与洛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这下不能再坐在屋顶了,怕在半夜被人误认为刺客。而且这宫中也忒闷了点,想出个宫都有些困难,更莫说想要畅快的喝点酒了。所以我和雁娘曾经相约一起痛快淋漓的喝回酒的约定也没能实现。

       说起雁娘,她本也是随我一起进这东宫来的。却被洛良娣派去了太子妃那边,只在东宫里碰到过几次面,便再无交集。

       离历练结束的日子只剩半月了,我也得好好思考如何出宫。其实在京城,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也没有什么牵挂我的人,而且要度碟大可找洛良娣去要,看着跟她几年的情分,怎么都要允我。尽管有疑,都可以搪塞过去。不过……就是突然有点留恋这里。留恋这里的皎皎明月,留恋这里的绿叶间点缀的那枚樱桃,还有许多许多,这都比在影族那个冰冷的族长位更值得让人期许。

         可终究到了出宫的日子。事情出乎我意料的顺利,良娣什么都没有问,就交给了我度碟,还给了一个装满碎银的荷包,拖着病,勉强对我微微一笑:“你拿去吧,许四郎,一路小心。”

          我也对她粲然一笑:“多谢良娣。在下也有……”不知不觉又口吃了,只好拿出表意。

           正是那把折扇。

           正是刚入京她赠我的折扇。

           刚入京时心中唯一的慰籍。

           良娣会心一笑:“是你啊……多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守护。”

           我拱手告退。

           保护他人是影族的使命,而守护也是保护一个人,却从不求回报,还甘愿豁出命去。

           良娣,你错看我了啊。

           银子不就是我的回报吗。

           回到房内,收拾好行李,拿起佩剑,准备出发。一声不合时宜的“叮叮”声发出。定睛一看,佩剑上的旧穗不知何时换了个新的,还配上了一串亮得反光的银铃,不停的发出“叮叮”的响声。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日的月光,以及被镀上一层银色月光的少女。

          经过南市,看见一位男子正在砸一间酒坊。凭着打抱不平的英雄气概,我鬼斧神差的冲了上去。那男子醉醺醺的,不停的摔着酒罐。我看见里面的老板娘坐在秋千上,背对着门。

         可能是泣不成声吧?

          不防,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酒罐砸得血肉模糊。我缓缓倒下,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日的月光,仿佛此刻就照在我身上。

          再一次,是那种揪心的疼。

          那男子还在发疯,不停的冲我身上砸着酒罐。我却冷得不想反抗,慢慢变得麻木。

          渐渐的,世间都没有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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