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唐朝廷内掌握军务的是陈乔和张洎,他们都是博学之人,通晓经典,论事每每引经据典,令人拜服,深得李煜信任,因此对他们委以重任,总领军国大事。
虽然陈乔和张洎都是饱读之士,但是他们没有军旅的履历,对军务的实际运作一窍不通,有些做法太过理想化,实际操作的时候却不能发挥作用。禁军将领提出异议的时候,偏偏又说不过陈乔和张洎,给他们挑出工作中的许多毛病,印证了问题是将领们实施过程中不够严谨而导致的。
军中将领十分无奈,现实中很多事情变化多端,不可能总是依书直说的吧?问题是这些大将的权力有限,很多时候是监军主导了一切,将领们有太多不能自主的事情,事事要计从中枢出,依令而行。
这些问题,对于陈乔和张洎来说就不是问题,关键是朝廷的军国大事掌握在文官的手里,不用担心像中原王朝那样,受到拥兵武将的威胁,那么频繁地改朝换代。大唐朝廷可以很好地抑制了武夫的权利,确保朝廷的安稳。陈乔和张洎认为只要挨过这段时间,大唐必定可以欣欣向荣,丰衣足食的。
通常朝廷有事发生之后,都是朝中重臣商议之后再禀告皇上,给出建议,让李煜选择的。上次陈乔和张洎一时大意,把周军入侵的事情,未经详细了解就告诉皇上,把皇上惊吓了一次,慌乱之下调兵应急,虽然还不知道进军的进展,但是两人都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如果不知道敌情,闻风而动,很容易被敌人干扰,难免被动。
当他们得知周军多路入侵之后,陈乔和张洎马上把枢密使殷崇义找来,商议一下应对的策略。
陈乔和张洎、殷崇义把收集到的军情拿出来详细分析。他们都觉得周军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采石矶和攻击润州绝非偶然,也许是大周要大举入侵,如果是这样,大唐就没有必要继续低声下气地忍让了,不如奋起反抗还好。他们盘算过,以大唐的经济底子,如果竭尽全力跟周军死拼,大唐应该可以熬过去的;至于大周就难说了,毕竟大周连年战乱,估计也没有多少钱粮可以支撑长时间的大战,熬到大周支撑不下去了,双方再休兵罢战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水师可以守住大江,切断周军的补给,那还可以反败为胜,击败过了江的周军,届时可以趁机收复江北的属地,局面为之一振也。
最后陈乔说:“我们还是以最坏的情况来准备吧,一方面尽快打探清楚周军的动向,另外就要全面动员起来,准备召集勤王的兵马,有必要的时候就召集他们进京勤王。”
“诺。”
此后,金陵城的枢密使殷崇义是最繁忙的人,又是调兵、又是募兵,还要策划金陵城的防御问题,刚刚安排了郑彦华、杜真南下,又派刘澄率兵去救援润州,还把远在宁国的林仁肇调回溧阳。按时间计算,几天之内大唐各地的节度使、州府都应该收到枢密院的警报,并发动起来,一两个月之内,大唐就全面进入备战的状态,有必要的话,大量的勤王部队很快就会蜂拥而至,可以群殴周军了。
没过几天,又有消息传来,润州失守了、丹阳也失守了,刘澄率兵前往润州的时候,在双岭山附近遇袭,给周军包围,刘澄率部投降了,如今周军兵峰直指金陵城了。
常州受到吴越军队的攻击,吴越似乎倾全国之兵来犯,攻打甚急,情况非常危急,请求派援兵。
南下采石矶的两支唐军已经战败,败军逃回金陵城。
首先收到军报的是殷崇义,当他见到狼狈不堪的郑彦华的时候,非常惊讶,殷崇义听到郑彦华详细解说周军水师的信使战术和新式武器之后,大吃一惊,之前他已经听过润州水师失败的情况,两者如出一辙,如此看来,周军水师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唐军水师之上,况且现在周军在采石矶铺设了浮桥,物资、兵员的攻击会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江南,唐军面临的将是周军的全面攻击,这是大事,必须马上报告给陈乔和张洎才行。
接下来杜真的败兵回禀的消息也是很震撼的,两军对垒,居然还没有进入混战就给打败了,而且还是战况惨烈的那种,战况一面倒,唐军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一万多人,几乎全没了。这怎么打?
殷崇义带着战报来到陈乔和张洎办公的地方,陈乔看到殷崇义脸色不好,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询问道:“德川(殷崇义,字德川),何事愁眉苦脸?南路出师不利?”
“子乔,师黯,王师不利,郑彦华、杜真两路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润州、丹阳失守,刘澄投降了,如今润州方向和采石矶方向的周军随时会来到金陵城啊,吴越国正在全力攻打常州,危在旦夕。”
“不会吧?到底有多少周军过来啦?这里都快十万人了,就算一个一个抓也要十天八天吧?难道他们都是猪?”
“大人啊,这次周军采用了新式战术和新武器,威力惊人,郑彦华说:周军的新武器和新战术让他们无力抵挡,受到全面的压制,即使是跳帮战唐军也打不过周军,他们曾经有机会和周军的战船靠在一起,不过周军的战船装备了大量的弩箭,跳帮战还没有开始,唐军的战船就给密集的弩箭覆盖,唐军根本没有机会跳过周军的战船,全部被压制在船舱里,如果周军要开展跳帮战,那甲板很快就会给周军控制,就是说跳帮战输定了。”
“杜真的部队也很惨,双方列阵对战,本来就算是战力有出入也不至于一边倒,对吧。”
“嗯。”
“你们知道吗,根本没有混战,周军不停地投射会爆炸的石头,还有大量的弩箭,让杜真的部队根本靠不到周军跟前,就打得溃不成军,杜真也阵没了,可以逃回来的,只是一些骑兵,其他的全都完了。”
“会爆炸的石头?”
“是。”
“如此说来,我军的防御措施要加强才行,否则再多的军队也扛不住这些石头和弩箭。不过周军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武器也是个问题,如果他们的后勤跟不上也会牵制了他们新式武器的效用。”
“大人,还有一个问题,郑彦华拼死突破周军水师的防线,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张洎问道。
“周军在采石矶用大量的船搭建了一条浮桥,周军的士兵和物资正源源不断地由和州运送过来采石矶,如果我们无法控制大江,这样的浮桥即使给我们破坏一次也没有用,周军很快就可以再次搭建浮桥,甚至可以搭建多条浮桥啊。”殷崇义回答道。
“还有如此巧妙的做法?难道我们没有办法截断它?”
“也许我们采用大量的战船拼消耗,拼掉周军的水师,就可以重新获得大江的控制权。”
“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要尝试,况且咱们不缺战船,也不缺水兵,这个可以下令湖口的调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率湖口兵十万赴援,捣毁采石矶的浮桥,然后与周军水师决战,耗光他们的水师,我们再重新打造新式战船,控制大江。”陈乔听了之后,略作思考,就想出办法。
“造船对于我们来说是强项,周军给消耗掉水师之后,重新打造水师,谈何容易啊。”
“哦,大人高见,只有浮桥断了,江南的周军就成为无源之水,我们拼消耗也必定可以打败他们。”殷崇义信心又来了。
“如今周军到了什么位置?”陈乔询问。
“今天早上收到的情报是南面三十里外有周军出现了,东面栖霞山附近有周军出现。”殷崇义说。
“看来周军要合围金陵城啊,如今剩下东门还是安全的,大江边恐怕也不安全,毕竟我们金陵城的水师已经所剩无几,无力再战了。”张洎说。
“如此看来,我们应该要采取‘坚壁以老周师’的战略,安排皇甫继勋统帅水陆军十万余人在金陵城外以秦淮河为防线,背靠金陵城进行坚守防御,再调集各地的勤王之师来金陵城助战,关键还要命令朱令赟率湖口兵十万赴援,捣毁采石矶的浮桥,然后与周军水师决战,耗光他们的水师。”
“金陵城内募集精壮进行训练,协助禁军守城,还要收集各种物资、打造各种器械,以为持久战,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派出使节到吴越国,跟吴越王说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倒下,下一个就是他了,下午他明白这个道理,撤回常州的军队,那我们就可以减轻一点压力;我们还要派出使节去东京,请求休兵罢战,最多我们多加上贡,去国号也可以,关键是让我们可以缓过这口气。我想过了,我们不能什么都跟皇上说,皇上初登大宝,难免经验不足,会吓着他的,我们简明扼要地告诉他即可,没有必要说的太细,事无巨细都说反而无益。”
“好,我们明白。”
“那我们一起去面圣,说说这些方略,请皇上御览。”
面圣之时,陈乔他们果然没有说得太细,大概地说了一些情况,征求李煜的意见。
李煜本来对这些军事、政治就不大感兴趣,听到陈乔他们的解说和建议,真是合情合理,对于吴越国的入侵真是十分气愤,当然应该派使节去质询,劝其退兵,共保江山才对啊。至于大周,已经打过来了,翻脸就翻脸,为什么还要去求那个黄口小儿来宽恕呢?这不是自取其辱?他懂什么?不知道哪一天又给另外一个武将夺了江山,改名换姓了。
李煜的拒绝让陈乔他们很无奈,只好作罢了。
于是陈乔就选派使者去吴越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