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灯:我为你留了一盏灯。
沈九州: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沈九州入江湖后,隔三差五就回去见周锦灯,后来周锦灯搬到中原,他见人就更方便了。
距离那次动乱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年,朝堂和江山都渐渐平稳下来,走向正路。这期间小王爷遇到一次暗杀,正好被周锦灯救了,小王爷险些丧命,沈九州偷了江湖掌门给自己寻欢作乐太过弄垮了身体寻来的千年灵芝,才吊住了小王爷的命,等来戴岳来救人。不过这件事沈九州没对外人说,连周锦灯都不知道他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沈九州不想让周锦灯担心,所以才没说。不出意外,江湖掌门身体每况日下,沈九州毫无愧疚,那种烂人死了他都不在意,其实顾长安死不死他也不怎么在意,但是周锦灯在意,戴岳在意,他不想让这两个人难过。这之后他一直被江湖人士追杀,他不能再回去见周锦灯,偷偷地也不行了。
又过了两年,周锦灯出家了,沈九州彻底伤了眼睛,半米之外人畜不分,他走了很多的路,瞎着眼睛找了周锦灯很久,有一天他从闹市中过,与下山采买香烛的周姑娘擦肩而过,并未瞧见这个侧着身子的姑娘,他走进人海里,而周锦灯心下猛烈悸动,回身看去,身边小道童问师父在看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感觉心脏里风声呼啸,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湖真的就是江湖,他得罪了江湖掌门,就无容身之处。下暴雨的夜晚,他靠在城隍庙的真君像下苟延喘息,身下的血和水像一条小溪流,听到声响出来的道童惊喊出声,沈九州看不清来人,他想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可是没力气说,他快要死了。
朦胧中有人来,他看不清但也没感觉到危险,那人站在他面前,一声沈九州如平地惊雷。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并不清亮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滚落,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他找了那么久结果在快死时找到了,他的姑娘蹲下来抱住他叫他的名字。
城隍庙前围上来大片的人,追杀沈九州的人,他们说姑娘不关你的事,你走远点把人给我们,周姑娘没退,起身拿起沈九州的佩刀,挡在沈九州身前,像好些年前她跟沈九州对峙时,刀鞘落地,寒光冷铁,她说:“我不会走。”
围着的人戏笑出声,并不把她当回事,甚至有些人吹起口哨喊着小道姑。
周锦灯冷冷地看着这群人,拽掉了手上的盘珠扔在一边。
这时,外面响起了大片马蹄声,蕲州府的官兵举着火把围了上来,领头人是蕲州知府山道年,他说:“退!”
周锦灯静静地看他,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他相貌没怎么变,气势沉稳了很多,是个成年人的样子,可当初打动她的,是那个年轻的山道年。
那时他年轻,稚嫩,真诚,喜欢她。现在他成熟,沉稳,看不透,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再次见到山道年没有太多感觉,就像世上任何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明明有过羁绊,为对方献出过最纯净炽热的感情,还曾为对方痛彻心扉过,可现在在见面,竟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
她这几年也没想过山道年,沈九州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哪怕她出来做道姑,沈九州也跟着她,她没见过沈九州这样偏执的人,明明她们之间也就是互相帮助过几次,她也就是个普通人。
两年前沈九州跟她说有人追杀他,他要去躲一躲,她隐约猜到是因为自己,那天她救了小王爷,他就有麻烦了。
江湖人士踌躇不定,他们想杀沈九州,可又不想得罪官府,有那平日嚣张惯了的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道:“官爷,我们私人的恩怨,你们还是别掺和的好。”
他说这话底气很足,因为山道年匆忙赶来并没有带来太多人,再者向来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
就在他这话刚落,一支长羽箭插进他的心脏,他洪声倒地,江湖人士纷纷抽刀环视四周。
暴雨中驶来一队铁骑,领队二人一人身材高大,握着弓弩,沉默不语,另一人配着长苗刀,眼神冰冷。
死亡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这群江湖人士中有几个黑衣男人立即上前跪下,“见过小王爷。”
金武还有几个人能当得起这一声小王爷呢,不过一人尔,他们面前便是江北王顾长安。
这下没人再蠢蠢欲动,也没人再说话,事情似乎变得坏得不能再坏了,顾长安也没说话,铁骑下来了人快步进了城隍庙抬着沈九州到身后的马车,马车上的裴清正一个劲的催促快点。
“锦灯。”就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山道年突然喊住她。
她停住,语气静静,“大人。”
山道年看着面前道姑打扮的姑娘,担忧地问:“你过得怎么样?”
周锦灯看着他留着文人的长须,忽然笑了,“山道年,我恨过你,可是后来就不恨了。”
雨里已经响刀刃划破血肉的响声,顾长安带来的铁骑沉默而又有条不紊地清理人,有人想反抗,几下就被解决。不远处裴清正在喊她的名字,载沈九洲的马车要走了,她没有时间再跟山道年叙旧。
士兵艰难地给山道年撑伞,噼里啪啦的雨点在牛皮雨伞上炸开,周姑娘身上被雨打得湿透,眸子黑亮亮。
“为什么?”山道年问。
“因为你不。”周锦灯只说出这四个字,就戛然而止,随后她释然地笑了,“算了。”转身大步走向马车。
马车离去,地上还跪着几个活人,戴岳从上而下俯视着他们,“看起来邱家是没把王爷放在眼中,让你们为所欲为。”
“小人不敢。”跪着的一人冷汗连连,混着雨水划过脸庞,他仰视着,他没有看戴岳,虽然戴岳气势逼人,他看的是戴岳身边那个一言不发、缄默的白衣人。
他重重叩头,痛哭流涕,喊着:“小王爷,我们几个是少主的人,是掌门逼少主派人来的。”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威压仿佛凝聚成了刀,马上的人淡淡地问:“邱林霄的人?”
“是。”
“这一路上都是你们给我报的信?”
“是,王爷,少主说沈九州是您的恩人。”
“我知道了。”
铁骑转身,跪着的人们如获新生般抬头,他们看到,戴将军紧随白衣人身后,隔绝一切般地,死死保护着那个人。刚才跟王爷说话的那个人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猛兽盯着,只要他有什么不合适的动作,戴将军便会暴起,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他目送着铁骑迅速消失在暴雨中,双腿颤颤。
数月后,江湖重新洗牌,江湖掌门病逝,邱林霄成为新掌门,继位当天,邱林霄的好友冯唐带着一份厚礼从京城赶来,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刚刚成亲的沈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