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仁宫。
“今日酒宴昇王爷的庆功宴,诸位不必拘束,酒水畅饮!”居于首位的人身着大黄色文龙便衣,条条栩栩如生的黄龙蜿蜒在衣衫上。
此时皇上一派和颜悦色,举起酒杯,下座王爷大臣皆举杯应和。
月余前,大臣们就得知这酒宴名庆功酒宴,实则是为昇王爷挑选王妃。
众多大臣及其家眷参宴,各自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皇上下首昇王爷身着墨色长袍,内搭浅色衬衫,三千青丝用一根玄铁雕簪束起,话不多,但众人都知道他俨然已经是大乾的后起之秀了。
两年前,大乾国力倒退,先皇大病将临驾崩之际,朝廷亦是动荡不安,西边囊夷扰边,已经占领五座城池,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
由宣丞相领头的一派保守党认为一切维稳重要,应该以求和为主要态度,可适当割土求和,等国家安定再作打算。
武将们则坚持故土绝不能让,囊夷贪婪,若此次退让必定旺了他们的苗头,众多将领请命西征。
过了数日,宣丞相竟一反以往极力支持武将一党出兵抵夷。
还提出先帝大病,若四皇子竹栖领兵出战定能振奋士气,一举击退囊夷。
虽说也有大臣反对,但也不过是少数罢了。
最后,当朝皇后在朝廷上跪求竹栖替父出征,为家国而战。
那时的竹栖也不过十五岁罢了,面对跪地请求的皇后,以及以宣丞相为首的朝臣的请愿,竹栖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父皇病重,代理摄政的皇后在大殿上请求出征,朝臣也一边倒地支持出征讨夷。
朝臣们几摞奏折,跪在面前的皇后,竹栖也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落势皇子。
“母后请起,父皇仍在昏迷,竹栖自当领兵出征,替父出征!”竹栖上前一步扶起皇后。
霎时,“四皇子英明”回声荡漾在朝中的每个角落,惊走了树梢打盹的寒鸦。
临行酒宴上。
“栖儿,身为皇子你替父出征当仁不让,可你也终究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于心何忍啊!你去后,母后定每日吃斋念佛保佑你平安凯旋。”
皇后缓步走下来,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递与竹栖,自己先饮为敬。
竹栖并无迟疑,“是儿臣应该做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空留酒杯在酒板上。
皇后唇角微勾,“好孩子!”衣袖翻飞,皇后转身款款走上台阶。
第二日,天微微泛白,月牙还隐隐约约挂在西边的天空上,竹栖驭马走在军队前面,黑色外袍在寒风中飘摇沉浮。
竹栖没有回头,亦不能回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天下易主,足够功成名就,足够下定决心弑亲放逐。
归来将近年关,白雪飘飞,在风里旋转升腾、降落。
竹栖大捷而归,只听说竹栖率二十万大军一路高歌,连收五座城池,直逼囊夷内部。
囊夷被打得落花流水,被迫承诺年年上贡,并有意令大汗的女儿与大乾结亲。
竹栖率兵回京。
城墙上竹迁率众大臣开门迎接,只见远处黑点逐渐扩大,城外的马蹄声“噔噔”地响,。
城墙外竹栖与众将士凯旋而归,为首的竹栖英姿飒爽,部队战马连落蹄都和竹栖身下的马别无二致,踢踏作响。
竹迁眼眸暗了暗,脸上的欣喜渐渐扩大,目视着远处的人慢慢走近,清晰。
当年竹栖出征不久,当朝皇帝便驾崩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竹栖远在西北,六皇子七皇子尚年幼,比竹栖小上一岁的五皇子竹迁便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
庆功宴上。
各大臣侧后方坐着各自妻女,人人心里明亮着呢,昇王爷经此一战成名,要是能被昇王爷看上当上王妃,平步青云自是不必说。
按照皇后安排,一月前便知会各大臣家中适龄的女子准备才艺。
皇上毫不避讳,慨然举酒“皇兄也不小了,此次酒宴定要好好看看,是该有个王妃管管你了!”
“谢皇上!微臣遵旨!”竹栖端酒起身回敬,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各大臣女子或独奏,或结伴共奏,或弹琴,或吹箫,或惊鸿一舞。
“怡儿怎么了”丞相夫人见自家女儿目光灼灼,多次看向皇帝下首的墨色身影笑道。
听此,宣怡霎时脸红到耳根,“娘,你取笑女儿。”一双柔夷扯着衣角。
“那昇王爷倒是个俊俏的,又有赫赫战功,这京城哪家女儿不想嫁给他?哪家女儿被他看上也是福气。”丞相夫人拍拍女儿的手。
“才不,怡儿要一直陪着娘亲。”宣怡扭过身子,躲过丞相夫人的目光。
“傻孩子,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那么多人上门提亲,都没有一个看上的,娘亲都替你着急,原来不中意啊。”丞相夫人笑着将宣怡的碎发别在耳后。
宣怡假装生气扭过头去。
“好了,我看那昇王爷倒是个稳重的,又有赫赫战功,哪个女儿家不想嫁过去?已经准备了一个月的舞,要好好跳。”丞相夫人抚平衣裳的褶皱。
宣怡透过人群看向竹栖,那人挺直的脊背,时而端起一旁茶水微抿,没见他主动喝酒,墨色身影在人群中茕茕孑立。
那人目光时而看向台中央的什么地方,但更多的是看着茶盏,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酒过三巡,昇王爷便称醉离席出去醒酒,接下来大家也都意兴阑珊了。
太后本不喜热闹,见晟王爷告醉便也离席:“栖儿,来本宫宫里坐坐吧,许久没见你了。”
“是”竹栖没有意外,拱手,转身跟上。
上首举酒的明黄色衣袖一顿,随即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舞台上各千金表演了什么宣怡不知道,她只记得渐渐模糊的墨色背影,衣袂翻飞,走得决绝,像来时一样。
“栖儿,这两年来是苦了你啊!想当年,先帝病重昏迷可迷迷糊糊中仍然唤着你的名字,先帝对你寄予厚望啊!”太后转过身来,挥退了宫女。
“谢太后体恤,儿臣在边疆也时时想念长安。”晟王爷拱手道。
太后上前抚竹栖脸庞,恋恋不舍“栖儿终究是怪罪哀家了”眼中的悲哀不言而喻。
竹栖后退一步拱手,“儿臣不敢!”
“唉!哀家听闻自离宫出征以来,栖儿便身体不适,如今可有大碍?菁姑姑快传御医过来!”
太后挥手示意贴身宫女菁姑姑进来。
“不必了,儿臣的毒,太后应该是很清楚的!不过尚能苟活罢了。”竹栖侧身,拱手,也没错过太后霎时顿住的身影。
“好茶!该是南方的新茶。”竹栖坐下抿了一口手边的热茶。
太后转身道,“不过是皇帝得了南方上贡的新茶,送过来给哀家先尝尝,倒是你喜欢,让菁姑姑包些去送到昇王府上。”
“谢太后,皇上孝敬太后的茶叶,儿臣怎能夺了去,若太后无事,儿臣还要去皇上那复命。”竹栖放下茶盏,抬眼。
“皇上那边的事要紧,栖儿先去那。”太后扶着菁姑姑的手往内殿走,“哀家也有些累了。”
“儿臣告退”竹栖退身出来,转身朝颐和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