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五,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佳节,有着团圆相聚的美好寓意。这个时节天气已平和了许多,而有关那异常炎热的夏日记忆,也随着这微凉的秋风渐渐散去了…
而今年中秋晚上的天空格外清朗,月亮也毫不吝啬地显示出了它最完美的形状来任人观赏,此时在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上万家灯火,正与这挂在当空的硕大白玉盘交相辉映,凡是光亮所至之处,无不充满了祥和的欢声笑语。
诗人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纵使在这样普天同庆的节日里,依然也存在着那些与之格格不入的家庭,他们暗淡无比,他们身心煎熬…
自老太过世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接踵而至了。
老大媳妇黄英、老二刘民全和刘真母亲沈萍就老太遗留下来的两间屋子的归属问题,产生了很激烈的争执。
原来是前不久村支书去乡里开会带回来了一则惊天利好的消息,说是临河的铁路线路已经规划好了,要经过刘家村,明年底就开始动工了。国家铁路局早已部署好了八纵八横的中长期高速铁路网的规划。铁路之于中国,不仅仅只是提升交通便利,它还赋予了更多深层次的意义。这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如此想来早一年前就有人来测量过了,然而由于当时只是处于考察阶段,村民们对此并不知情。
按照村书记的说法,预计村里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房屋处于这条规划的铁路线上。村民们都为此热情高涨,一百个情愿,一万个积极,他们昂首阔步,他们红光满面,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气象。村书记家的门槛最近都要被这些打探消息的人塌烂了,凡是去的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然而村支书又是一个体恤民情的好官,为了不影响村民们积极迎接拆迁的心态,只好把他们送来的礼品或是红包都笑纳了。可明明能受惠的只有五分之一的家庭,那他又怎么心安理得的收受了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礼呢?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拆哪,他便故弄玄虚地透露说,拆迁办他有人,到时候帮他们多活动活动,多拆几户或是多帮他们量点面积之类的。然而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村民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纯朴的人们第一次感受到咸鱼即将翻身的那种美妙,以及对贿赂行为无法言喻的充分理解与支持。
之前老太的房子年久失修,实再不能住人了,当时对老太的安置问题,老大说自己的儿子马上要到谈对象结婚的岁数了,让老太住他家实再不方便。老二觍着脸说他婆娘不愿意,他很为难。老三说她只出钱,其它一概不管。老四刘民国看他们相互推脱,只感觉心寒意冷,他便自作主张揽了下来,好在他媳妇沈萍通情达理,一句埋怨也没有。
可老太却也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她深知若是自己住到老四家里,难免不了会给他们添麻烦。况且当时她身体还硬朗并没抱恙,她便坚持让老四把他家去年盖楼房多下来的砖瓦啥的,给她房子简单拾掇一下。然对老四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在翻修房子的时候,他的大哥二哥都暗示说他们这回不出钱也不出力了,将来老娘百年之后,这房子就归他民国了。其实他当时并不在意这些,可谁曾想,如今这两间房就突然一下子可能将要变得有价值了,按照之前的说法,这两间房便都属于老四了,这对他们一家来说,莫不让人欣慰,想必是老太在天有灵,让他们一家也时来运转了。
可就在他们一家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老大媳妇黄英和刘民全却一同赶了过来,他们一概否定之前的说法,并据理力争地说老太生前并无立下过遗嘱,那老太的遗物遗产理应由四个子女共同继承,若是房产拆迁拿了补偿款,他们便要各拿走属于他们的那份。
可是沈萍怎么也不答应,当时便和他们激烈地争吵了起来,她心里气愤得不行,指着他们二人吼道:“翻修的时候你们谁来搭把手了?谁来赞助点钱了?你们当初不想尽责,就把这担子推到我们身上,还信誓旦旦说得满口好听,现在听说要拆迁了,你们倒要眼红了?哼!门都没有!”
黄英和刘民全还是不依不饶,叫嚣着说:“你口说无凭,你想独吞,呵,没那么简单,大不了撕破了脸皮去打官司吧。”说完他们便扭头走了。
这下刘民国夹在中间为难了,他还是心地太软,比起钱财,他更注重亲情的和睦,更何况老早之前的事情也空口无凭了。就算是有凭有据,他难道贪得了这个心吗?他试图劝说沈萍,“按照以往拆迁补偿的标准,这两间房顶破了天也就能给个四十万。我虽然也高兴这意外之财,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想若是拆迁了便把这些钱给平分了,总不好区区为了多拿个三十万就搞得众叛亲离了。更何况现在老大家里的处境也是困难重重,他瘫在床上没有了生计,儿子刘杰也跑到了美国,从此没有了音讯,就靠大嫂一个人,真是难呢。再说这老二,他也是个可怜人,被那个女的弄得失了心智,现在连班都不去上了,怕是要垮了…”
还没等刘民国说完,沈萍便打断了他:“行了,你别说了,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大哥不容易,你二哥也不容易,哦,那我们就容易了吗?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呢?能不能多想想我们自己呢?又不是我们抢人家的,是他们亲口当初许诺让给你的。再说你知道你儿子谈了个城里姑娘吗?拿什么娶人家?我们要是有了这钱,完全可以给儿子在城里买套房了。反正我话放这了,你要是把钱分了,那你就一个人过去吧。”沈萍急赤白脸的说了一大堆,可刘民国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他不可置信,这些话竟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虽然二十多年的婚姻,早已让他们激情退却了,但是刘民国始终坚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随着岁月的积累而更加凝固了。即使他们的生活平平淡淡,但好在两人也一直同心同力相濡以沫。刘民国也一直庆幸能娶道这样一位通情达理,善良大度的女人。可就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人了…
刘民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记不清自从孙香走后,他失眠了多少个夜晚。他天天拿酒续命,只感觉脑袋昏沉沉,身体却空荡荡的。他消瘦的脸上惨白无光,眼睛里又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狼狈极了。虽然没有开灯,房间里却被窗外的月光照得如同白昼,床头柜上他和她的合照又映入了眼帘,他拿起手机拨给了她,被挂断。再打,又挂断。他打了一串字发了过去:“亲爱的,家里拆迁了,你回来吧,我们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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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受,他流泪,他想她…
黄英用毛巾擦着他丈夫的身子泣不成声,而躺在床上的刘民国任凭一旁妻子的哭诉而无动于衷,仿佛他的思想连同他的躯体也一同死去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